卻說華兆璧將李大椿的母親接來,到了門首裏麵,華太太與春秋兩位姑娘皆忙的迎將出來,將李太太扶下轎來,攙進房內。李太太已是喘息不止。春姑娘又忙的倒了一杯茶,請他飲下。定了一回,這方才喘息稍定。又睡了一刻,然後說道:“承二位姑娘的情,多多得罪。又來打攪府上,真是報答不盡的。”
兩位姑娘忙道:“不敢。”外麵已開發了轎錢。從此,李家母子就在華家居住。華太太與兩位姑娘照應,真真無微不至。
過了兩天,湯德元又到他家來催,說明日務要進城,再遲便趕不上,就要誤事了。
兆璧兄弟本來各事齊備,就因李大椿牽絆,因此至今尚未動身。此時,聽見湯德元來說,隻得又進房來,對李大椿說知。大椿隻望著他母親要哭,不忍前去。還是他母親道:“我近來這兩日病勢稍好,有這兩位姑娘照應,你盡可放心前去,難得人家這片好心。若能博得個功名,我就死也是瞑目的了。”說了,也忍不住的流下淚來。
華太太聽見他們母子傷心,趕著前去解勸道:“吉人自有天相,吃了五穀未有不生災之理。相公明日止管放心前去,家中自有我們照應,不必想到苦處。有病的人不能作煩,你出去罷。”
李大格見了這般,也不敢再說。隻得揩了眼淚來收拾考具。
湯德元回家,雇了前次的那個車夫,次日一早,大家動身。臨行,大椿又在他母親麵前說了許多的話。如病好則罷,若不好趕急令人喊他。又代華太太磕了頭,抹了眼淚,硬了頭皮,與兆璧、兆琨出門而去。進得城來,仍在原住客寓住下。隻因李大椿縣考的保結尚未了結,加之夏國華托湯德元為媒的事情要前去回話,次日湯德元就一人去到縣裏,投進名帖,裏麵請見。夏國華早就迎了出來。彼此分賓主禮坐下,先談了些閑話,然後問道:“日前奉托執柯之事,先生想已說成,現在如何說法?”
湯德元道:“晚生將父台的盛意已與華案兄言明,他說,寒素之家不敢高扳。二來小孩子年紀還小,尚無半點寸進。此事隻好從緩再談罷。”
夏國華聽了這話甚為不悅。乃道:“怪不得你先生前日說他高介,即此一端已可慨見,但今我雖牧令,內眷人等卻無一些仕官習氣。我也是個寒士出身,若有趨炎附勢的行為,也不與華老先生家結親。你先生豈不知道麼?至於說小孩子尚無寸進,有此氣度才華,未有不發達之理。你先生已經選了一個快婿。難道就不能代我為媒麼?此事還要奉求竭力進言。隻要華先生許可,其餘繁文末節一概依從台命便了。”湯德元見他如此,實在不好推辭。隻得說道:“俟晚生回去設法去說再來報,惟有李大椿保結一事,還要求父台成全。現在他母親又得病在床,苦不可言。”就將李大椿的細情並李太太守節的苦誌撫孤望成各節,一一告述了,與夏知縣得知,求他竭力設法。因縣考各事未清,府考更有話說。
夏國華道:“此事不難,我立刻上府將此事的苦況與太守說明,求他行文到學,勒令學師傳廩,保畫押便了。若再宕延借口,隨即一麵扣保,一麵詳革。”
湯德元聽了,忙急的立起身來,代李大椿作了一揖,說道:“如此不但李大椿感激,連晚生也受大情,圖報而莫能盡者也!”夏國華道:“這事也是我份內之事。”就此湯德元告別了出來,回到寓所,將此話述知了李大椿。果然到了午後,府裏行文到學,指名說廩生勒索借端阻考,著該學迅速傳集廩生,將未畫之結一律畫齊,送府察核。
學裏老師接了這文書,曉得有人通了風,趕寬將呂璜這船人傳來,將文書與他們看了,叫他們趕緊下台,完了這事,免得臨時掣肘。大眾見老師如此,隻得招呼門鬥出來轉圜,將結複行取出來。到了湯德元寓內,說了許多的好話。湯德元也不與廩生刻薄。當時就封了二兩銀子為贄敬交與門鬥帶去,請將此事辦好。
到了晚間,門鬥又將結送來。湯德元封了蓋印的采儀,將結繳入學內,此事方了。從此一來,果然府考好了許多。三場考竣發出府榜,乃是李大椿第一,華兆璧第二,仍是兆琨第三。此榜一出,那些同類各人皆知道他三人的名聲,有誌的皆要結交他們,藉資砥礪。就有前十名的前來拜會,湯德元就招呼他三人一一接見,然後又去回拜。鬧了兩三日,府裏又來傳見。他三人複又謁見了府太爺,拜了門生。古人說得好:“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就是這縣府兩考以後,那府屬中人皆知道有個華兆璧、華兆琨、李大椿。各事布置已竣,方要回轉家中,忽然學院公文已到,定期月半後開考,按臨合屬。這個風聲出來,湯德元道:“我們不必回去,免得兩頭花銷。就在這裏等考罷。”兆璧兄弟也甚為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