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大椿三人出場之後,等了兩天,盼望發榜。這日在客寓午飯,忽然門外有人叫道:“這裏可是華相公、李相公的寓所麼?”湯德元一聽,趕急的跑了出來問道:“那位在此?”方過腰門,隻見門鬥已匆匆走進來,向住湯德元拱手道:“恭喜,恭喜!從來沒有這般的巧事。前三名皆被你寓中占了。”湯德元一聽甚為歡喜。因問道:“究竟案首是誰?”門鬥道:“李相公第一,華兆璧第二,華兆琨第三。這可不是奇事麼!你先生可以招呼他們,明日預備複試,我還有別事,不能久坐,再會罷。”說著告辭就走。李大椿等三人得了此信,好不得意。湯德元一麵令人與華童報信,一麵又安排他三人宿場等事,夜間進場。煩言少敘。
次日夕陽未落,三人又早出場。等了兩天,榜發出來。乃是兆璧第—,李大椿第二,還是兆琨第三。一連考了四場,終場帖了長案,榜首印為兆璧所得。次日,便去謁見縣主。
且說縣主姓夏名國華,也是兩榜出身。用了個即用知縣,選了這大同縣缺。頭場看了兆璧那份試卷,心下十分躊躇道:“如此文字,定是發品。但有一層可疑,為何這兩篇文字不出一人之手,恐其中必然有人槍代。”欲要不取,又怕委屈人才。若是取列中流,又覺不妥。故躊躇再三。將他取在第二名。李大椿取了榜首。後來幾場實是兆璧自家的文字,皆比大椿稍勝一籌。所以終場發榜,仍是兆璧取了榜首。此時進見,夏國華見了兆璧一表人才,實在可愛,又兼文字絕佳,便先與他談了一會。接住又望大椿、兆琨兩人,也氣格不凡,將來皆不落人之後。一一向過,複向兆璧何道:“你今年實歲幾何?家中尚有何人?”兆璧起身來答道:“還有雙親在堂。”國華又問道:“你必是與你父親同來的。”兆璧道:“父親病後未能遠行,是同家嶽來的。”
夏國華聽見這話很覺詫異,問道:“你嶽家是誰?”兆壁告知了名姓。夏知縣道:“原來是他。你此回去可與他說知,請他明日來此,本縣有話與他相商。”
兆璧答應,告辭出來。將這話說與湯德元,也不知何意。
過了一日。夏國華早令人來請湯德元。湯德元隻得同了來人前去。到了縣中,夏國華迎接進去,彼此分賓主坐了,當下問道:“此次榜首華兆璧聞說是老先生的令婿,但不知他那兄弟可曾聘親麼?”
湯德元見他問得奇怪,乃道:“生員盡知兆琨尚未問名。”夏國華聽說,滿臉含笑說道:“既然如此,下官有一事奉商。隻因華兆璧兄弟將來總要發,兆璧既為你先生的快婿,這兆琨尚未問名,或者天假有緣,亦未可知。隻因下官有兩個女兒,年已及笄,尚未擇婿。本欲兆璧為婿,無如已為老先生預選。隻得不得已而思其次,擬欲與兆琨為婚,就請你先生作伐。但語多冒昧,尚望見容。”
湯德元見說,乃道:“老父台的分付,晚生無不竭力說項。但成與不成,此時可不能預定。隻因那華案兄十分高介,秉性與人不同。如要遂願,當即前來回複便了。”
夏國華又道了“費心。”湯德元方告辭出來。一路上得意非常,心中暗道:“見得我眼力不差,不然這個女婿是為人家搶去了,豈不可惜!”不一會已到客寓。先將這話與兆璧說知,然後收拾行李回去,因到府考還有數日,故此先回去一走。
那知李大椿的母親因家計太窘。又逢兒子應考,不無要錢應用,不免趕作些針黹,從此受虧。不到數日就得了虧症。等到李大椿回來,病已成真,不能起床。可憐這寡母孤兒全無依靠。李大椿真正急煞,別無設法,惟有母子兩人痛哭。
這日,兆璧午後來到他家,預備約他一起前去府考,隻見他母子二人正在那裏痛哭。問起情由,方才知道。兆壁道:“雖然如此,功名是不易得的。既然如此,府考又不能不去。”
李大椿道:“功名兩字我也不想了,但求我母親病好。雖終身貧賤,皆心所願的。可憐我母親苦苦多年,滿想我得些功名,使他老人家可以晚年歡娛,則我也可稍盡為人子之道。誰知天不從人願,得了這個病症,使我如何是好?”說著,又痛哭起來。
兆璧見了也帶傷心,忙道:“你家別無一人助你照料,日夜皆須人招呼。你自己怎麼經得起?我且回去商議,你莫作急。少時就來。”說丁,辭出回到家中,將李大椿母親的話告知王氏太太。說他無人無錢,現在母子兩人在家對哭,病勢又重,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