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東宮春和殿外,一陣陣的皮肉啪啪聲不斷響起,幾十名被皇帝下令杖責的小太監小宮女們被扒了衣褲,按成了一排光著屁股趴在凳子上受杖刑。
受刑的宮女和太監們發出陣陣慘叫,呼痛慘叫聲在午後的落雪中四處回蕩,如同是一道別樣的曲調。
春和宮的南書房很溫暖,房中燒了兩個大炭盆,暗紅的炭火將整個室內溫暖如春。但盡管室中溫暖舒適,太子朱標卻依然被那些慘叫聲攏的從案上的書卷中抬起頭來,皺眉撫首起來。
受刑宮人的慘叫,讓他心中不耐煩,但卻又無可奈何。皇帝下令將這些失職害得十三公主落水的宮人們在春和宮外杖刑,除了因為這些受刑人大多是東宮之人外,太子明白皇帝這也是在變相的向他警告,警告他今日之事的失職。一如從前一般,如果他有什麼地方做錯了,皇帝永遠不會當麵責罰他,而是責罰他身邊的人。
當慘叫聲再一次傳入他耳中時,他終於不可抑製的將手中的書卷扔在了案上。書是論語,一本所有儒生們都會讀的書,也是皇帝禦批科舉考試出題的四書五經中的一本。不過這本書卻不是普通的書,而是太子的老書大儒宋廉親筆注釋備注過的書。當年他正式拜宋廉為師時,老書親手交給他的書。
宋廉是大明上下公推的鴻儒,朱標也十分喜歡這個老師。朱標正是在宋廉的教導下,性格才越來越溫和寬仁,可這樣在儒家經典熏陶下養成的仁厚性格,卻被皇帝視之為過於寬仁,有些軟弱。皇帝隻是告訴過他不喜歡他這樣的性格,卻將這一切歸罪於宋廉。借著胡惟庸案,以宋廉長孫宋慎牽連胡案,將本已經侄仕還鄉的宋廉流放,並將宋廉的兒子和孫子處死。
這一切,朱標深知,隻是皇帝對他寬仁性格的不滿,而遷罪於宋廉。如今,外麵的杖刑又是如此,皇帝沒有指責是他失責,但在春和宮外行刑,卻同樣是在以皇帝一慣的方式來警示他。
朱標感覺太陽穴隱隱做痛,那痛如針刺一般,痛的他難以忍受。
從吳王世子,到東宮太子,一路走來,朱標的路可以說是一路暢通,沒有過半點凶險。他在十三歲尚未成年時,便已貴為太子。既沒有經受戎馬倥傯、生活磨難,亦未身陷宮闈驚變,他的這前半生似乎完全是在風平浪靜中度過的。但是不知為何,每當麵對著皇帝時,他總有一種沉重的壓力。那巨大的壓力如同一座大山一樣,到如今壓的他已經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輕揉著太陽穴,看著桌上的那爐嫋嫋而升的香爐彌散開來的香煙,心頭漠然而又煩躁。他挪動僵硬酸麻的雙腳下了椅子,稍事按摩之後,跛著腳還有些麻的走到窗前。
兩名太監正低著頭打著瞌睡,朱標突然一改往日好脾氣,有些煩躁的踢了兩人一腳:“起來。”
年輕小太監陡地驚醒,困惑地眨眨眼,其中一人嘴角還掛著一條長長的口水在晃動。
“不長眼的東西,你們是不是也想到外麵去吃一頓板子?看來孤平時是對你們太好了,讓你們全都忘記了該有的認真。去,把孤的那本書撿起來擦好了放回書架上去。記住了,動作小心點,這書可是宋廉老師親筆注釋過的送給孤的禮物,隻此一本。要是有半點損壞,自己明白會有什麼後果。”朱標黑著臉對著兩個太監一通訓斥。
走出書房,朱標深吸一口大雪天的冷空氣,接著穿過長長的空曠主殿。大殿很大,此時春和宮中有幾十名本來當值的太監和宮女都被拉去罰杖,剩下的也被叫去觀刑,堂堂東宮春和殿中,居然冷清無比,連服侍的人也見不到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