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燈中的宋豐豐看起來有種莽撞的堅毅。
“我走了。”他不是來征求喻冬意見的,隻是被喻冬發現,跟喻冬談起了自己的打算而已。衝喻冬揮揮手,宋豐豐跨上了自行車,繼續往前去。一根鐵棍懸在他車頭搖晃,碰撞出悶響。
喻冬恨不得立刻從二樓跳下去:“宋豐豐!!!”
他急壞了,張口就吼:“你先別走!我疼死了!”
疼倒是真的疼,這不是假話。他是真的快忍不住了,一說到這件事,立刻有千百種委屈湧上來,讓他的哭腔頓時自然萬分:“你先給我找鎮痛藥!”
宋豐豐果然停下來,急急忙忙回轉,又跑到路燈下衝二樓的喻冬揚起頭:“你忍忍,我去買。”
喻冬心想我都疼成這樣了你他媽還不肯聽我的話?!他急急忙忙擦了眼淚,轉頭就跑下樓。
輕手輕腳開了門一看,宋豐豐還是站在路燈底下,縮脖子縮腦袋地等著他。“我去找張敬吧,太晚了藥店不開門。”他小聲說,“下雨了,你別走出來。”
喻冬衝到他麵前,先一把按住了車頭不讓他走:“我沒聾。我騙你的!”
5、05 ...
宋豐豐的腦子正被鎮痛藥和為喻冬報仇這兩件事纏繞著,乍一聽喻冬這樣講,並沒能立刻反應過來。
喻冬見他仍舊神情呆滯,手把車頭抓得更緊了:“聽好了,我耳朵好得很,一點沒聾。我剛剛是騙你的,就是不想讓你再去網吧,再跟龍哥那些人一起玩。”
“……”宋豐豐眯起眼睛,打量著喻冬。
小雨一絲絲地落下來,喻冬的頭發上沾著細細的雨粉。他突然想起喻冬後腦勺還有傷口,連忙伸手扯了扯喻冬衣服上的帽子,給他戴在腦袋上。
喻冬眼圈發紅,看起來不太精神,持續不斷的疼痛讓他沒法睡覺也沒法靜心,頭發亂糟糟的,一側肩膀在衣下略略隆起,裏頭是摻了藥的紗布。他領口的紐扣沒扣好,露出大半個肩膀,上麵纏著膠帶與紗布,白得嚇人。
宋豐豐將信將疑。他有點糊塗了,不知道喻冬什麼時候說的真話,什麼時候說的假話。
“沒騙我?”
“沒騙!”喻冬想了想,再次更正,“之前騙了,現在沒騙。”
宋豐豐撓撓頭,哈地笑了一聲。喻冬不知怎的有些緊張。若是自己被人這樣耍弄,那是一定會生氣的。可喻冬從沒見過宋豐豐生氣,心頭忐忑起來。
“騙我。”宋豐豐在喻冬腦門上戳了一手指,“你居然騙我。”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幾遍“騙我”,把喻冬的手扒拉開,騎上自行車哐當哐當又上了玉河橋。
騎到橋中央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回頭看向路燈。喻冬還站在路燈底下,衣衫單薄,被秋季深夜的海風吹得微微打晃。
不是都受傷了麼,這麼晚還不睡。宋豐豐一邊想,一邊朝他揮手,讓他回家。
喻冬以為他還要說些別的,疾走兩步,尋到了一個殺手鐧:“你千萬別去了……否則我告訴你爸。”
“我不去了!”宋豐豐高聲說,“你,回家,睡覺!”
喻冬這一晚上並沒能睡好。他一直趴著,一會兒昏昏沉沉,一會兒又被突然襲來的痛感從半睡半醒裏拉回人世,苦悶至極地抓著枕頭歎氣。實在沒法休息,他幹脆拿起錯題本一頁頁地翻,將近五點才終於閉上眼睛,睡了一個多小時。
周蘭和他都習慣了早起。
周蘭年紀大了,睡不了很久,六點鍾就起了床,開始在樓下掃地、做飯,聲音隔著樓板一陣一陣地傳來。喻冬被鬧鍾叫醒,發現後腦勺倒是不疼了,但致命的是肩膀:他的肩膀完全抬不起來,像裹著沉重的水泥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