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裏坐著幾個輸液的人,齊齊抬起頭看著衝進來的三個學生。喻冬受不了這注目禮一樣的場麵,悄悄閉了眼睛,把腦袋埋到宋豐豐肩膀上。
張格給喻冬做了一些初步的檢查,發現隻是皮外傷,遠遠不到腦震蕩的程度。┇思┇兔┇網┇
實際上腦袋都還是小事,肩膀上的傷比較嚴重。雖然沒有破皮,但已經紅腫了一大塊,喻冬的右肩無法抬起,連帶著整條右手臂都麻木了。
“要是擔心的話明天再去醫院拍個片。”張格說,“注意不要劇烈活動右臂和右肩,不能騎自行車,不能搬重物,寫字嘛,也不要寫太多了。”
喻冬很震驚:“我讀初三。”
張格:“我知道你們都讀初三,你上次模擬考總分還比張敬多12分,對不對?你能堅持一個月,肯定全好了。”
喻冬不吭聲了,他對張格的醫術充滿懷疑。
“那他腦袋呢?”宋豐豐在一旁問,“腦子沒事吧?”
“沒事。”張格說,“就是十月這次模擬考可能考不過張敬了。你寫不了太多字。”
張敬:“爸爸!”
喻冬:“那我全都用最簡潔的算法和表述,不用寫很多。”
宋豐豐:“能考上市三中吧?”
診所裏鬧嚷一陣,張格給張敬清洗了後腦勺的傷口,貼了塊紗布。血早就停了,隻是個小傷口,宋豐豐看著喻冬腦後的紗布,驚魂未定:“真的沒事?”
喻冬正為月底的模擬考心煩,見他這樣問,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誰砸的我?”
宋豐豐沉默片刻,沒有回答。那跑開的兩個小青年,他認得一個,是龍哥身邊的人。
龍哥這個人之所以能在輝煌街地頭上做個邊緣大佬,是因為他基本上說一不二,很講信用。宋豐豐憑著對他的一點兒貧瘠了解,認為不會是龍哥下令去砸喻冬的,更大的可能,是龍哥的小弟看不慣龍哥在這麼多人麵前被小年輕人打臉,所以要替他出氣。
“是龍哥吧?”喻冬又問。
宋豐豐艱難地笑了笑,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對不起。”
喻冬正盤腿坐在病床上,吃著張敬拿過來的一碟水果。張敬和父母都在外頭忙活,一會兒取藥,一會兒換藥水,這裏就剩他和宋豐豐兩個人。咀嚼蘋果讓他後腦勺傷口一跳一跳地疼,他最終選擇了專心吃葡萄。
“對不起什麼?”喻冬沒理解宋豐豐的話,“又不是你砸我。”
“你是幫我出氣,才惹上了那些人。”宋豐豐坐在病床邊上,給喻冬遞葡萄,又伸手去接喻冬吐出來的籽。
喻冬自己扯了紙巾接著,把宋豐豐的手推到一邊。他又吃了兩顆葡萄,心想光是跟宋豐豐說“你別去招惹那些人”,宋豐豐是不會聽的。他得給宋豐豐一點兒教訓。
“其實我剛剛沒說。”喻冬手裏的葡萄吃了半顆,突然咽不下去了似的垂下手,狠狠抽了抽鼻子,弄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鼻音,“我耳朵……”
他聲音很低,宋豐豐有些聽不清,連忙湊近:“啊?”
“我右耳聽不到了。”喻冬眉頭聳起,眼角下耷,嘴角隨著肌肉抽[dòng]一抖一抖的,做出了一個強忍心酸的表情,“我不敢說。”
宋豐豐:“啊?”
喻冬有些氣惱:“你說什麼?聲音大點兒!我聽不到了!”
宋豐豐仍舊端著碟子,碟裏的蘋果切成了塊兒,果肉在空氣裏暴露的時間有點久了,呈現出一層鏽色。半紫不紅的葡萄在碟子滾來滾去,喻冬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宋豐豐的手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