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斷崖山到營區之間,有一條必經的山澗,兩側岩壁陡直高聳,如同一線天那般險峻綿長,足有五公裏之遠。山澗下麵是一條幹涸的水道石灘,寬約二十米。每當雨季到來,就會形成湍流,奔湧著衝向山下,掛起一條壯觀的瀑布。晴天裏,甚至可以看到彩虹。
我喜歡這條瀑布,喜歡赤身站在水簾下麵,享受它的清澈與清涼。每當這個時候,黃狗就會跳到瀑布上麵去,對著那些穿越彩虹的鳥兒吠叫。我躺在水中,呼吸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能感覺到身體與大地一起生長。
這座島嶼是我的家園,她不僅生長著我的甘蔗林,也生長著我的雙腳和我的心跳。這一切令我快樂,無憂無慮的快樂。然而現在,我的快樂就像我的那片甘蔗林,要被人無情地收走,難道我不該做點什麼嗎,難道就甘心把快樂拱手讓給野蠻的入侵者,由著他們肆意淫掠、濫殺無辜?
不!如果非要這麼幹,我會給他們的“好日子”添點顏色,讓他們一輩子都忘不掉。所以我有的是幹勁,就像曾經為自己的甘蔗林忙碌那樣,執著地奔跑了一身的熱汗,爬上山澗最高處的山峰斷崖,在附近的樹林裏,用獵刀砍了二十根碗口粗的木杠。
我把這些木杠分為兩根一組,間隔十米分別擺放,正好一百米的距離。遠看就像搭在懸崖邊上的十雙巨型筷子,如同要請山神吃飯那般。然後我就用撬杠去移動山峰上那風化碎裂的大石,形狀接近方圓的,重量在千斤左右的,把它們推動到兩根一組的木杠上,好比雞蛋壓在兩根筷子上那樣。
接下來,依然就地取材,尋找結實的麻繩。由於是熱帶海島氣候,山峰頂部一般不會生長太多的纏藤樹,它們多是長在原始茂密的森林裏,位於連綿起伏的山巒半腰,覆蓋這座島嶼的中央地帶。可我沒時間跑去那麼遠,弄到足夠的材料,於是我在周邊找到幾棵野生的蕉麻樹,用匕首剖開樹皮,割成細長的條狀,再編製成粗長的麻繩。一頭栓在距離最近的樹幹上,另一頭綁在弄好的千斤大石上。
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往那些壓著千斤大石的木杠下麵墊石塊,直到兩根木杠傾斜出足夠的角度,使得千斤大石將要從懸崖邊上向下滾落,但又被拴好在樹幹上的麻繩拉住,繩子緊繃起來,如同弓弦那般一觸即發。
如法炮製,我一共做了十個這種立於懸崖、危若累卵的千斤大石,使它們像弓箭那般蓄勢待發。然後我又砍了些樹枝,給千斤大石做好偽裝,再割些藤蘿山草,給自己也做好偽裝,就趴伏在懸崖邊上,端起望遠鏡,向山澗下麵幹涸的石灘觀察,等待著巫虎的隊伍經過。
從我的角度向下觀望,兩側岩壁頗為陡直,仿佛深不見底的深淵。再加上過分的高聳,將近三百米的高度,地麵上幹涸的水道石灘,遠遠望去幾乎成了一條細線。即便我是趴著的,在這種情形下,探出頭去向下看一眼,都不免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生怕一不小心溜滑了,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我眯起眼睛,心裏數著數,每隔1分鍾就睜開一下,斷斷續續地補充睡眠。太陽剛剛破曉,巫虎的大隊人馬就出現了。大概有二三百人,排成長蛇隊形,在幹涸的水道石灘上走著,隨著距離的拉近,每個人的身形在晨曦的光線中漸漸變得清晰。
他們穿著讚新的迷彩野戰裝,背著高聳的行軍背包,各式背帶和掛兜遍布全身,不僅掛著手雷和匕首,胸口和肋下還挎著長短製式武器——手機、突擊步槍。每個人頭戴的鋼盔上,也加了迷彩外套。遮臉的迷彩麵罩隻露出鼻子和嘴巴,不少家夥還戴著墨鏡。舉手投足間,儼然西方大兵的威風派頭。
不出所料,已經有人給巫虎報信,關於他的“法國麵包師”被人宰掉的不幸消息。我的聲東擊西,一定令巫虎的肝肺幾近氣炸,以致他們不得不再白忙一場,興師動眾地趕回大本營,一路上咒罵著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約定。
我的視線像一隻盤旋的猛禽,在高處無聲地注視著他們。巫虎非常狡猾,也戴著迷彩鋼盔和麵罩,將自己隱藏在二三百人的傭兵隊伍裏,使人難以辨別出哪一個是他,從而防備我的“魚叉”偷襲。
盡管我的背上有一支AK47式突擊步槍,可以連續掃射30發子彈,可我不會趴在三百米高的懸崖邊上,向下麵垂直射擊。要知道,下麵經過的傭兵隊伍,足有半個營的兵力,如果我朝他們突然開槍,而且是打這種長蛇隊形,結果會怎樣?
當然,有人中槍倒地,也有人慌忙尋找掩體,但還有大部分人,會在第一時間還擊。及時有效的還擊,恰是最好的保護。近三百人的場麵,近三百條步槍,近三百米的距離,同時朝一個點位射擊,彈線嗖嗖穿梭,根本就來不及看清,更別說閃避。這場麵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子彈會像雨點一樣密集地打來,誰敢把自己的性命交給這樣的運氣去賭?我可不會一邊開火,一邊叫囂著居高臨下地耍酷,會被打成篩子的。留給傻瓜蛋們去這樣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