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個披頭撒發、全身赤裸的女人,衝出營帳跑了出來。她驚恐地張大嘴巴,拚命哭號著,不知該往哪個方向逃跑。到處是帳篷,到處是荷槍實彈的傭兵,到處是野狼般寒光森森的眼睛。
一個長官模樣的男人,緊跟著追了出來,同樣赤身裸體,手裏還提著一把弓弩。女人看到他的一刻,像看到魔鬼般恐懼,不顧一切朝黑暗中奔跑,直到那個男人不疾不徐,端起弓弩向她瞄準,放出一支弩箭。箭矢穿透了女人的大腿,將她擊倒在地上,哭號變成了慘嚎。
“去把狗牽來!”提弩男子威嚴地命令著,當著眾目睽睽,暴露著肌肉縱橫、文身猙獰的軀體。沒有人敢嘲笑他,仿佛營地裏任何一個傭兵,都在懼怕他。
一條羅威納軍犬吠叫著,被送來牽在他的手上。他依然不疾不徐,拍了拍肥碩的狗頭,鬆開了狗的項圈。軍犬像猛獸般衝了出去,衝進了黑暗之中,衝向了那個中箭倒地的女人。
撕心裂肺的慘叫隨著軍犬的撕咬和咆哮,由高到低,由激烈到衰弱,是那樣的短暫,又是那樣的漫長。一時間,仿佛整個營區內,就隻有那條狗和那個女人。
救不活了,我悲憤地想著,拿起我的“魚叉”,在黑暗中向那個提弩男子瞄準。然而黑燈瞎火的環境下,射擊視野遠遠不夠,透過狙擊瞄準具的鏡孔,勉強可以看清目標的些許輪廓。不是巫虎,他是誰?
別管是誰!倘若魯莽地朝他打一槍,無論打中與否,他們會像傾巢出動的馬蜂般,衝過來包圍我。我可以跑掉,但毫無意義,不僅打草驚蛇,更會浪費體力。萬一過早地激怒了他們,這群家夥難免不把怒氣發泄到被綁架的島民身上,橫加虐待暴打,徒增幾條人命。
他們幹得出來,而且擅長這麼幹。這令我想起了遼拉泰,想起他的兒子被刀角牛像砍莊稼一樣砍掉手指;想起沙旺的二兒子被傭兵們亂刀砍死;想起哈沃被三眼蛇踩在地上,目睹妻子被強暴;還想起我那溫順聰明、通曉感情的黃狗,被活著剝皮。
然而此刻,我更該想到的是,蓮蔻的家人是否還活著,是否也正慘遭蹂躪?我不知道,甚至有些不敢去想。我孤身一人,不比帶著千軍萬馬,可以潮水般衝下去,對著他們亂槍掃射。我隻知道,就因為我是孤身一人,縱有遮天怒火,縱然十萬火急,也不得不生生地忍住。
老漁夫的忠告,不時回響在耳邊,他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說:獵人的耐心是最可怕的武器;獵人的冷靜是最好的希望。這些話是活生生的經驗和教訓,是曆盡九死一生的磨難所得,我應該尊重和珍惜這種可貴的智慧。
是的,老漁夫把他的記憶“傳遞”給了我,使我不再是一個記憶空白的遭人恥笑的貝殼。縱然他長眠於土,遠離遍布荊棘的戰場,但他的意誌和精神,就寄宿在我的軀體和血液之中,依然還活著,像我一樣活著,同呼吸,同榮辱,同戰鬥。
我蹲在一棵鳳凰樹下麵,選好了位置,拔出匕首掏挖坑洞。坑口直徑20公分,垂直向下挖,深度40公分。挖好了之後,在坑口邊沿的內側,再挖出一圈凹槽,將打好繩結的圈套撐開圓形塞進凹槽。
連接圈套的繩索,埋入淺顯的土層,不必延伸太遠,隻需一米的距離,便可以停下來,原地再挖一個坑洞。這一次,斜著挖,不必太大太深,足夠繩子通過即可,一直挖通到第一個坑洞的底部,以便把連接圈套的繩索遞進去。繩索不長不短,剛剛夠到第一個坑洞的底部即可。
這樣就可以在繩索的末端拴一根長短適中的木棍,起到卡扣作用,不被斜著拉出去。而這根長短適中的木棍上,則裹著三眼蛇的血衣和烤腸。為了保證繩索在土坑裏拉動時足夠順滑,我在繩索的每個拐彎處,分別墊了光滑的樹枝。
挖製好了第一個陷阱,我便打開匕首的後把,拉出特質的透明絲線,繞著第一個坑洞,像蜘蛛結網那樣,架起一個半徑4米、高度1.2至1.3米的方形圍擋。周圍有很多小樹枝,足夠我輕鬆布置這一切。直到最後,我把一顆手雷懸掛在坑洞上方的鳳凰樹枝上,而手雷的拉環,恰好與絲線連接。
布置好兩道陷阱,我抽出一支箭矢,在箭頭靠後的位置,裹好一張字條,然後站在鳳凰樹的旁邊,搭弓拉箭,向著營區近處的篝火瞄準。
隨著弓弦震鳴,箭矢飛射出去。迅馳的箭影在繁星點綴的夜空下,劃出一道貫空長虹似的弧線,直至爬升到最高點,向著瞄準的篝火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