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酒出山西,是人間難得的佳釀。
既然是佳釀就不會便宜,唯有在軍隊立下戰功之後,才能得到朝廷犒賞的汾酒。
今天的餃子宴席,若世子以汾酒敬客,探花郎隻飲了一盅,便求了桑葚酒。
事實擺在眼前,沐秋驀然問起汾酒犒賞三軍,探花郎無奈的紅了臉,“殿下,一斤酒一錢銀子,實在為難下官了。”
很好,正題終於又扯回了生意上,這根本就是這場宴席的初衷。
若世子放下筷子,用絲絹輕輕沾過唇角,微微蹙起眉目,“池大人,這宗生意已經沒有做下去的意義了,何必再提?”
“殿下,三軍將士不曾飲過如此冰涼沁甜的桑葚酒,王府為皇城釀酒,皇帝將冰酒犒賞三軍,三軍將士必定感謝皇帝的恩德。”
探花郎捧起酒盞,一飲而盡,深深望著若世子,“這是王爺和皇帝的兄弟情義,萬萬不能因殿下與我而阻隔。”
不錯,探花郎為彼此找到了台階,大家會心一笑,心照不宣,生意又可以繼續談下去了。
若世子淺淺一笑,纖指拈著酒盞,輕輕聞著酒香,“按照先前的說法,王府代為釀酒,一斤酒隻賺薄薄的一錢銀子,每年就是七百萬兩銀子,既然池大人提到兄弟情義,這句話就值二百萬兩銀子。”
“五百萬兩?”
探花郎輕輕低下眉目,狠狠的皺著眉頭,似乎仍然陷入深深的猶豫。
許久以後,探花郎輕輕端起酒盞,似乎自言自語,“桑葚酒雖好,卻容易染了口唇。”
這句自言自語雖然很輕,分寸卻拿捏的恰巧,飄飄能入若世子的耳畔。
“君子行事,當斷則斷,此刻池大人舉棋不落子,是缺一個信心。”
若世子柔柔一笑,輕輕端起酒盞,敬向對麵的探花郎,“這個信心由小女子獻給池大人,一年四百萬兩。”
一句自言自語,又落下一百萬兩,這和先前探花郎說的三百五十五兩,僅僅差了五十萬兩而已。
生意談到這個份兒上,若世子一退再退,已經給足了探花郎麵子,如果就此成交,大家都很體麵。
或許若世子讓了三百萬兩,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探花郎立即抬起雙眸,端起酒盞回敬若世子,“殿下,請借我紙筆,我立即寫下契約和上疏。”
筆墨落在紙上,一年四百萬的生意就這樣促成了,一直旁觀的朱若寒從頭到尾見識到了姐姐的風采,心裏翻騰著深深的佩服與羞愧。
契約寫好了,若世子捧在掌心裏,望著蒼勁的字體,輕輕嫣然一笑,“池大人,每年結算清楚以後,王府會送給皇城一半的銀子。”
“一半的銀子?”探花郎倒吸一口冷氣,緊緊皺著眉頭,不敢相信的再追問一遍,“殿下是說,二百萬兩?”
“池大人沒有聽錯,二百萬兩。”若世子風輕雲淡的點點頭,唇角的笑容如此美麗,“誠如池大人所說,我的父王和皇帝是嫡親兄弟,這是王府和皇城的兄弟情義。”
已經賺到手的錢,生生割一半出去,這是何等的闊氣與豪邁?
談到這裏,沐秋終於懂了,為什麼若世子心裏的底價是二百萬兩,卻一定要簽下四百萬兩的契約。
如果隻簽二百萬兩的契約,王府賺走二百萬兩是天經地義,朝廷並不會因此感恩,反而有些人會心生妒忌。
如果簽下四百萬兩的契約,王府賺走了四百萬兩,卻將其中的二百萬兩還給朝廷,事實上王府還是賺走了二百萬兩。
同樣的數字沒有變化,但是換了一種說法之後,不僅不會讓人心生妒忌,還會讓人心服口服。
更重要的是,以此可以減少皇帝對自在王爺的芥蒂。
道理說起來很簡單,可是一年送出二百萬兩,十年就是送出兩千萬兩,天下才有幾人能有這等胸懷和手筆?
看似一切都落定的時候,若世子提起桌案上的一隻小壺,輕輕斟了一盞,“池大人剛才提到桑葚酒易染唇舌,小女子獻上一盞飲品,可以祛除染色。”
朱若寒立即捧起酒盞,送到探花郎手邊。
輕輕品嚐一口,這一盞不是酒,卻同樣的涼爽沁心,酸甜之中別有香氣,入喉以後甘滑爽口。
“殿下,這是?”
“醋。”
若世子婉兒一笑,“能祛除桑葚酒染色的桑葚醋。”
驚奇之下,探花郎又足足飲了一大口,在口中含了好一會兒才咽下,指尖輕輕抹一抹唇齒,果然抹下許多染色,已經淡得像水。
若世子望見了探花郎驚喜的模樣,綻放一朵驕傲的笑容,“池大人,我們可以聊一聊,戶部能出多少錢買下桑葚醋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