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翠蘭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隻要能趕緊逃出去通風報信,別說淘米燒水了,哪怕是徒手抓碳也敢去做。
沐秋獨自站在柴房的角落,心裏一片淒然,驀然想起曾經被梨芳用了私刑的碧柔,也是在一間暗幽幽的廢棄柴房裏,那時也如自己此刻一樣無助吧。
孤獨,無奈,認命,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不過很奇怪的是,心底竟然沒有多少害怕,更多的卻是好奇。
好奇小王妃到底要做點什麼?
獨自猜測了一會兒,門被推開了一條狹長的縫隙,滲進了一束幽暗的人影。
小王妃提著一盞孤燈,將臉龐映成半影,伴隨著冷冷的兩聲哼笑,“風沐秋,你是想先受點活罪,還是現在寫下供詞?”
盼了這麼久,竟然是如此無聊的開場白,讓人懶得鬥嘴。
沐秋淺淺一笑,輕輕反問,“小王妃娘娘是要拿婢女用私刑嗎?”
“賤婢!你還敢用這副嘴臉跟我說話!”
小王妃踏前一步,冷幽幽的斜著沐秋,“我從小用道台府牢的刑具當玩具,你以為我不敢嗎?”
“鐵床、鉤腸、斷脊、刺甲、重枷、墮指、炮烙,剝皮,這些刑具婢女在天牢裏都見到過。”
回憶天牢裏的時光,沐秋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台府牢的刑具和天牢有多少不同?”
沐秋每說的一種刑法,都是小王妃從未聽說過的,僅僅聽一聽名字就讓人瑟瑟發抖。
小王妃無言以對,狠狠瞪著沐秋,沐秋淺淺低著眉目,“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小王妃娘娘手裏有一盞燈,隻要將燈盞留在柴堆上,將柴房的門鎖好,一切怨恨就隨著煙火飄散了。”
“風沐秋!你唬不住我!”
小王妃提著燈盞走向最密實的柴堆,雙眸裏閃著寒光,“我今天燒死你,王爺也不會將我怎樣,恐怕沒有人跟你說過,我是東宮皇太後的表侄女,而東宮皇太後是王爺的親生母親。”
難怪小王妃做了三房,卻一直心有不甘,的確是有不甘的理由。
道台府家的小姐,東宮皇太後的表侄女,出身夠榮耀,本可以堂堂正正做一門妻,如今卻隻是三房小妾。
燈盞懸在柴堆上,小王妃目色隱恨,神情高傲,隻要輕輕一撒手,這間柴房就會化作火海,將沐秋葬身於其中。
如此危難臨頭,沐秋隻有一束無奈的笑容,“無論婢女認不認狼心蘑,小王妃娘娘也會將罪名冠在婢女頭上,所以,請小王妃留下燈盞,鎖上柴房。”
一句話風輕雲淡,小王妃麵色如雪,心裏裝著沒有邊際的恨,卻怎麼也放不下燈盞。
燒死一個婢女容易,可是燒死一個風沐秋太難,小王妃在四十年的人生裏,從沒有像此刻這樣猶豫過,手裏這盞燈煎熬仿佛是自己。
喬遷喜宴上,皇後為風沐秋賜座,坐在主桌的位子,那是小王妃一家坐不過去的桌子。
回想不可一世的廢世子,曾經燒了一座空廚房,而後得到什麼下場?
沐秋安安靜靜的站在角落裏,淺淺低著眉目,臉上不喜不悲,仿若在柳堤岸邊望著錦鯉遊戲的柔美姑娘。
如果這把火燒不下去,堂堂小王妃豈不是被婢女叫住陣了?
沐秋的無言沉默,惹得小王妃怒不可遏,竟然從燈盞裏取出蠟燭,將蠟油滴在柴堆上,從袖子裏摸出紙筆墨盒摔在地上,一雙眼睛噴出火來,“風沐秋,寫下供詞,饒你一命。”
紙筆摔落,一丈之遠,沐秋輕輕望著,小王妃徒然一聲冷笑,“風沐秋,聽聞東宮皇太後今秋就會回來,我會向表姑好好說一說你的故事。”
沐秋輕輕走過去,還好雙手綁在前麵,可以撿起紙筆,“如果婢女寫下投毒霜郡王的供詞,恐怕也活不到今秋了。”
“風沐秋,無論你寫或不寫,霜郡王都是吃錯了東西而中毒,你的廚房逃不了幹係,翠蘭、小紅杏兒,丁小小,甚至若世子,誰也難辭其咎!”
小王妃看著沐秋打開墨盒,唇角漸漸露出勝利的笑容,“如果你寫了,這些人就得救了,聽說你不是很講義氣嗎?”
沐秋無奈的一笑,輕輕舔濕筆尖,沾了一點墨,小王妃屏住呼吸,看著沐秋落筆,目色散著寒光,“舍你一個,救下一群,這筆生意很劃算,而且,我會為你求情的。”
婉轉的幾筆過後,一張供詞寫完,小王妃匆匆幾步追過去,一把奪走了供詞,雍容華貴的女人瞬間變得猙獰,“賤婢,我非讓你不得好死!”
話音劈在半空,柴房的門被匆匆推開,若世子滿頭是汗,一襲素裙,手裏攥著世子玉冠,一步踏進來。
小王妃回眸看清楚了若世子,將供詞折好收進袖底,轉身走向門外,高傲的一個字也不說,每一步都踩著勝利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