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駿馬橫穿皇城,卷起飛雪霜雲,踏著烈烈星火。
駿馬猶如烈火疾風,衝入太醫院,恨不能踏碎青磚,踢破宮門。
馬蹄還未停落,雲無心抱著沐秋躍下馬背,吼著小侯爺的無邊霸氣,“救不活風沐秋,本侯爺砸了太醫院!”
這一抹紅影讓許多人都心驚膽顫,這一聲怒氣震蕩了整座皇城。
太醫院裏亂作一團,急忙將沐接下來,雲無心緊緊鎖著劍眉,冰眸一刻沒有離開沐秋,“上午吃了柿子和鮮蝦,快點醫治。”
一位診脈太醫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瞬間蒼白,“柿子和鮮蝦……這是砒霜之毒!”
昔日風輕雲淡的雲無心已經蠻不講理,一拳砸碎桌案,狠狠瞪著太醫,“我不管什麼毒,隻要風沐秋活著!”
許多太醫圍在一起會診,聽到消息的秦太醫也匆匆趕來,見到一個纖弱女子身披嫁衣,眉目楚楚,唇角遊絲。
“沐秋?沐秋!”秦太醫認出沐秋,立即撞開人群衝到近前,慌亂的把了脈,感覺脈象遊離而虛弱,破空一聲大喊,“中毒了,快催吐!”
秦太醫等不及旁人端來催吐之物,拔腿就跑,衝散人群,“讓開!讓開!準備冷水!準備銀針!準備熏霧!”
雲無心看著秦太醫的雙眸幾乎噴了火,奔跑的如此急迫,毫無風雅可言,心底瞬間疑惑,莫非沐秋與這位太醫是舊相識?
如果沒有一點舊故,這位太醫怎會直呼沐秋的名字,顯得如此親密。
秦太醫用冷水敷著沐秋的額頭,將針法下入人中穴,先將沐秋微微驚醒,然後熏著催吐煙霧,強行灌入嘴裏一些極苦的湯水。
一番忙碌以後,沐秋終於吐出許多苦水,濺汙了秦太醫的官袍,秦太醫卻沒有絲毫嫌棄,隻顧狠狠喚著,“沐秋,醒一醒,不能睡,再吐一些,再吐一些!”
秦太醫救治沐秋時,如同救治自己的性命,甚至更珍惜自己的性命,讓雲無心漸漸沉默。
看了許久以後,沐秋的臉色已經漸漸紅潤,氣息也不再凝滯,雲無心默默退出太醫院,終究離去了。
好長,好長,好長,一個夢。
夢見自己飄飄躺在紅雲裏,見到雲無心心疼又責備的雙眸。
那一刻,冷漠尊貴的小侯爺,雙眸卻如此柔軟,也那麼害怕。
真可笑,小侯爺高高在上,有皇帝的信任,有太後的寵溺,有公主的愛戀,有無邊的權勢,居然也會害怕嗎?
冷風盤旋,寒音飄飄,“風沐秋,你為什麼不信我?”
沐秋淒然一笑,清淚滑過唇角,“婢女穿上鳳冠霞帔,坐進皇子彩轎,一切都如小侯爺所願。”
柔柔雙眸泛起霧霜,雲無心咬碎了鋼牙,“如果信我,為什麼服毒?”
雲無心的目色灼灼,卻燙不熱沐秋心底的悲涼,“婢女隻是嘴饞吃了柿子和鮮蝦,沒有玷汙皇城,沒有拖累雙親,小侯爺不該怪罪。”
沐秋覺得剛才的話已說出口了,卻沒有聽到聲音。
聽不聽到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是在夢裏,反正舍離人間。
無論多久的夢,總會漸漸醒來,微微睜開雙眼的時候,男人的氣息就在耳畔。
沐秋驚嚇的抱住自己,緊緊縮到床角,聽到溫柔又安慰的聲音,“沐秋,是我,是秦翎,秦太醫,不用再害怕了。”
雙眸輕輕抬起,見到了秦太醫關切的眼神,看看自己還身穿嫁衣,心裏默默知道沒有被人侵犯,這才穩住心神,緊蹙的峨眉卻不能舒展。
秦太醫回身取了茶水,遞到沐秋手邊,“慢慢喝,有點燙。”
這麼英俊的翩翩少年郎,現在卻像蒼老了十歲,深深陷著眼窩,唇邊微微青須,臉色淡淡蠟黃,好像十年沒有睡過覺。
“秦太醫……”沐秋慢慢展開身體,軟軟的低下眉目,“婢女拜見秦太醫大人。”
這是沐秋,這就是沐秋,活著的沐秋,鮮活的沐秋。
看似柔柔弱弱,永遠拒人於千裏之外。
“沐秋,你沒事了,你沒事了,你沒事了……”秦太醫將臉轉向別處,一聲淒婉的歎息,悄悄咽下男兒淚。
沐秋悄悄抹去額頭的冷汗,改為跪坐,輕輕求一句,“秦太醫大人,能不能幫婢女找一套衣衫?”
秦太醫明白,這件嫁衣是恥辱,更是殺人的刀,險些奪去沐秋性命。
於是放下茶杯,回手取來早就準備好的衣衫,輕輕遞向沐秋,“這是碧柔在太醫院裏穿過的,我一直為碧柔留著。”
秦太醫離開這裏,幫著沐秋守住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