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扭過頭來,一張鏡麵般慘白的,沒有五官的麵皮上長滿了蚯蚓狀的條蟲:“去聽陰戲!戲班子每個月隻來一回,可一定不能錯過啊!”
所謂陰戲,是指專門唱給死人聽的戲,這個行當裏有著許多恐怖的禁忌,這個回頭再講。
我騎著駱駝跟著這些鬼物奔跑,心中感到很是納悶,修羅道有陰戲班子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們為何大半夜的,跑來這片不毛之地唱戲?
這肯定不是為錢,孤魂野鬼哪來的錢給他們?那他們這是圖了個啥?
這件事無論怎麼看,都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我既然還沒想出偷仙桃的法子,那不妨先去聽段陰戲找找靈感吧。
已經能看到戲台子的光了,它就在前方的最遠處,在濃霧的彼岸,四周的鬼物們跑的越來越快,似乎靈魂的救贖之道就在前方似的,這個現象的確讓人費解,很多人生前壓根就不聽戲,死後卻好上了這口,哪裏有戲班子唱戲,他無論如何也要頂著陽氣擠進人群裏聽上一段。
不一會到了地方,戲台子搭建的很樸素,一塊大木板子下麵墊著石頭就是舞台,舞台上拉二胡的,敲鑼打鼓吹喇叭的老師傅已經坐穩當了,舞台四周掛著些大紅燈籠,把老師傅們的臉照的一片血紅。
台下擺了一百多張凳子,此刻已經坐無虛席,放眼瞧去,黑森森紅慘慘,既然是唱給鬼聽的陰戲,那觀眾自然全是鬼,沒位置坐的鬼圍站在後麵,三五百號陰森模糊的鬼影子,把戲台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把駱駝和羊拴在一棵枯樹上,獨自擠進鬼群,如同擠進了一大團濕冷的棉花中,場麵上的鬼基本是地獄境的級別,偶爾有一兩號天神通,它們並不排斥我這個異類,大夥來此的目的很單純,都隻是來聽戲的。
擠出鬼群,擠到最後排座位跟前時,再瞧坐在戲台一角的老師傅,他們是人,道行卻堪堪隻到修羅境。
我挺佩服這戲班子的,就這點微末小道行,敢大半夜的跑到這荒郊野外的邪門地方唱戲,偏偏還沒鬼去害他們,我猜測戲班子不是頭一回來這了,他們一定與古戰場上的這些鬼物達成了某種默契,戲班子每個月來唱一回戲,作為交換,鬼物們會保證他們在這裏的絕對安全。
戲子大概還在後台化妝,台下鴉雀無聲,鬼物們耐心等待著好戲開演,不過能從老師傅們高度緊繃的老臉瞧出,他們心裏也挺怵的。
我正好奇地張望著四周,觀眾席最前排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來啊!來這裏!”
我放目瞧去,看到一個頭戴鬥笠,身穿灰衣的老者正朝我不停招手,這老頭我越瞧越眼熟,腦袋裏電光一閃,他不就是在西雙版納幫助過我的趕屍人嗎?
這老頭是好人來著,當年他還教過我對付悲從喜的法門,想不到版納一別後,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居然又在修羅道重逢了。
趕屍人特意為我留了個空座位,我大步走過去,衝他微微鞠躬:“老前輩相助之恩,我此生不忘,能在這裏和前輩相聚,是我的福氣。”
“哪裏哪裏,李先生言重了。”趕屍人笑眯眯地招呼我入座,那個長相憨厚的少年也在,穿紅嫁衣的女屍則站在師徒二人身後,閉著眼衝我邪魅地笑著,眼皮子下的眼珠亂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