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綠洲村兩個月了,一直處在渾渾噩噩的失憶之中,直到大漠深處吹來那一縷夜風,吹下我滿臉的炭疤時,我總算是醒來了。
大夢一場,宛若隔世。
失憶時觀黎海刀法,頗為驚奇,納悶此人出刀怎麼快到連殘影都瞧不見?記憶回歸後再看,平平無奇,幼稚到猶如孩童舞棍,比東洋劍聖們差了不知多少個檔次。
我先是感應到了丹田,幹涸了兩個多月的十四大脈被磅礴濃鬱的佛光反複衝刷著,全部的全部都回來了,我感到全身熱血翻湧,像個被燒紅要爆炸的高壓鍋,力氣多到無處發泄。
一同醒來的還有那隻蝴蝶,它本是被派來殺我的,現在卻成了我的夥伴,這小東西不光美麗而且致命,我失憶的這兩個多月,可把它憋壞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嚷嚷著要出來。
蝴蝶殺人根本不用引爆自身,它每扇動一次蝴蝶翅膀,都能造成恐怖的高維異象,它向我傳達了一個“用鐵鍋就能把黎海碎屍萬段”的念想,於是我照做了,蝴蝶的許願成真了。
黎海隻是天神通初段的業餘選手,我殺他跟碾死隻臭蟲並無區別,之所以答應蝴蝶的請求,是因為我也想看看小東西的神威。
我現在對蝴蝶的理解還非常有限,我相信“鐵鍋變刀”這樣的小把戲,隻是它醒來後的一個小小熱身,它能做的遠不止這些,但我們之間的確已經建立了心靈感應,蝴蝶不會說話,我卻能猜到它的心思,它對我也是如此。
黎海死了,他的魂兒出現在他屍身旁,這是個麵相陰損而扭曲的中年男人,又黑又瘦,正一臉迷茫地站在那不知所措。
在村民們熱烈的歡呼聲中,我上前一把掐住靈魂的脖子,想捏碎他,卻發現阿修羅的靈魂和人類有很大區別,黎海的脖子像是一塊橡皮糖,怎麼也捏不碎。
青丘說,你得把它封印進一隻活物裏,再殺死這隻活物,才能讓他魂飛魄散。
我轉身看向尚芝,少女早一眼就認出了我,此刻激動到熱淚盈眶,小嘴張的老大。
我衝她噓了下:“去,給我牽隻羊來。”
尚芝好半天才從巨大的驚詫中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轉身跑回了村裏。
隻有她看過我的照片,她每天晚上都貼著身子和照片睡覺,除了她,誰也不知道我長啥樣,在村民眼中,我還是那個黑炭。
這是件無論如何也沒法解釋的事——那個被我當成玩具的沙盤小世界,竟是修羅道獅駝國的這片大漠,原來那從天而降捏死沙匪的神仙手指,是我自個的手指,我之前還嫉妒尚芝家那個來路不明的野漢子,原來野漢子竟是我自己。
不要試著去解釋這件事,它根本就沒有解釋的可能,我以為外道妖狐留下的是個低微小世界,不想它是修羅道的真實投影,沙盤更可能是時間長河的一部分,畢竟在我來這裏之前,它就已經提前揭曉了這裏將發生的事。
這事有點複雜,咱們回頭再細聊。
村民們興奮地圍著我七嘴八舌,老村長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黑炭,你小子不老實啊,你一直默默無聞在村裏種地,裝瘋賣傻,誰能想到,你竟然是個扮豬吃虎的高手!”
村長畢竟有學問,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樸實的村民們毫不遮掩地向我表達著感激之情,有人拉來自家閨女,要給我說親,李神仙拋棄了村子,可是村裏又來了新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