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叔是個神漢,家裏排行老三,上麵有大伯和我爸,下麵有四叔五叔和小姑。
神漢是十裏八鄉出名的那種神漢,家中看宅子、看墳地、看卦算命,開業搬家測吉日等都可以找他,驅邪,叫魂這樣的事也可以找他。
所以說三叔很忙,每天各種各樣的車停在三叔的小洋樓前等著接三叔,有豪車也有電三輪,三叔是來者不拒,因而也積攢下來不少財富。
你別看三叔現在如此,但他年輕時是村裏出了名的遊手好閑之人。三十好幾的時候還沒討上老婆。
這可愁壞了奶奶,奶奶四處給三叔張羅對象,無奈三叔浪蕩子的名聲太壞,各村的姑娘都怕嫁給他。
那年三叔二人十六的時候又跟著村裏來的一個神漢出去耍,壞了一隻眼睛,就更討不到老婆了。
直到五十多歲了才娶了我現在三嬸,三嬸三十多歲開始守寡,帶著個女兒,到女兒大學畢業才想著給自己找個老伴兒,這才找上了三叔。
不要小看三叔壞了的這隻眼睛,據三叔自己說這不是瞎了而是開了天眼,開了天眼就可以看到正常人眼看不到的東西。也是因為這隻天眼三叔才做上了神漢。
我曾不止一次的詢問過三叔這隻眼睛是怎麼來的,以前三叔總以各種理由敷衍我,直到上周我買了幾瓶三叔特別愛喝的老酒並把他灌醉後才講出了那段舊時光。
那是三叔二十五歲那個冬天,故事是由我們譚家村的老村長老譚開始的。
那是一個夜晚,冷冷的月光灑在地上,如霜一般,再厚點便會如雪一樣了,但是入冬以來一直沒下雪,這天有些不正常。
眼看著馬上就要過年了,還沒下雪明年的收成估計又堪憂了,更為堪憂的是今天有些冷,冷的有些刺骨。
“操他娘的!”老譚啐了口痰罵道。
老譚今晚不高興,不光因為天冷不高興,也不光因為今冬不下雪不高興,更是因為今天發生的事不高興。
老譚今天是去鄰村孫家村的村長老孫家參加喜宴去了——老孫的兒子娶媳婦。
本來老譚與老孫隻是點頭之交,認識老孫也因為兩人都是村長。雖然去鎮上開會經常見麵,老譚做譚家莊村長十多年,老孫做孫家村村長也十多年。
但是兩人的深交卻是從今年秋天開始的。老譚看上了一個水塘,想租下水塘養些魚鱉。這也是響應政府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號召。若是水塘譚家莊獨有那也倒是好說了,關鍵在於水塘還有孫家村的產權。
這下老譚就不得不與老孫深入交往了。入秋時老譚跟老孫明裏暗裏提過這事兒,但是老孫一直裝糊塗,沒給明確答複,沒給明確答複那就是你老譚行事不周或者他老孫心懷不軌了。
不論是哪種情況,這老孫的兒子結婚是一個斡旋的好機會。
老譚一早便收拾打扮一番前往孫家莊,這一去就是一整天,行情五元的隨禮老譚也是翻了一倍給了十元。
按說也是給足了他老孫的麵子了。沒成想酒足飯飽後老譚又跟老孫提起這事,老孫依然是打馬虎眼。這事還不是讓老譚最氣的,讓老譚生氣的是自己沒有當場跟老孫生氣。
老譚一生氣就容易喝多,一喝多就更容易生氣,這一路上不住的罵娘,趁著月光就往譚家村行去。
譚家莊與孫家村相距不過十多裏,老譚走了個多時辰仍舊是不見譚家莊的燈影。
“不對!走錯路了吧!”老譚抬頭看看了月亮確認了下方向:“沒錯呀!”
“怪了!”老譚心中納悶不已。
莫不是自己喝太多了?老譚確實喝多太多了,但老譚還沒喝到斷片兒的地步。雖然腿腳不怎麼聽使喚但腦袋還是清醒的。
“再走走看!娘的!月光朗朗難不成撞了鬼了!”
老譚感覺自己翻山越嶺的走了不知多久,已經走出一身熱汗,酒醒了些,腿腳也利索點了。
“不行,再這麼走下去肯定也走不到家!自己肯定遇到鬼引路了!”
之前常聽老人講鬼引路的事。那時老譚都是當故事聽,從來不會相信,當紅衛兵時他就是堅定的無神論的追隨者,若讓他相信這世上有鬼還不如讓他相信明天就能成為萬元戶。
但是今天這事卻是自己所不能理解了,隻能歸攏到鬼引路上了。
不能走了!他依稀記得老人曾說過若是遇上鬼引路便不能走了,要使勁用手揉搓自己的頭發,活人陽氣重,但活人的陽氣都在頭上,所揉頭發等於是散發陽氣。
但是老譚年逾知天命,頭發都快掉光了,也沒多少可揉的。
老譚摘下棉帽用手搓了搓依稀的幾根頭發,頭發雖少但也是頭發,一陣揉搓之後眼前的景色突然急速變化,弄的老譚一陣眩暈,不得不蹲下來閉上了眼睛緩緩神。
等老譚睜開眼,眼前卻是自己想要承包那片的水塘,再往前走幾步老譚肯定就會掉進水塘裏,這大冷天兒不淹死也得凍死,老譚一陣心悸。
這時天忽然飄起雪花來,月亮早不見了。老譚帶上棉帽匆匆的往譚家莊走,終於看到譚家莊的燈影了。
老譚快要進村了時村頭的一間破屋裏亮著燈,老譚也忘記這是誰家了。看到人,老譚的心總歸是放了下來。
破屋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老太走了出來,老譚見過這個老太但是記不大清是誰家的老太了。譚家莊上下三四千人,縱然老譚做了十多年村長,很多人還是認不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