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拉姆阿乙(1 / 2)

拉姆阿乙在幾人對麵坐下很和藹地對著他們笑了笑,孟淮深端了兩杯鮮奶過來跟著坐在她身邊。

陳晚風向拉姆阿乙介紹了來到瑪姆小學的目的,早在孟淮深接收到陳晚風的聯係他便告訴了拉姆阿乙有人要采訪她的事,答不答應看她的意願。

拉姆阿乙聽到這個消息立馬笑著答應:“采訪好啊,能上電視嗎?”

孟淮深跟她解釋,“采訪視頻隻在短視頻平台播放,如果看得人多有也許有機會上電視。”

“那我可要把故事講好一點。”拉姆阿乙表情突然變得很認真。

初次接受采訪的人在麵對陌生的人難免會感到拘束尷尬,即便這並不是一場正式的采訪,隻能算個小小的故事會。

被陳晚風等人盯著拉姆阿乙沒有表現得拘謹靦腆,反而用流利的普通話熱情地詢問他們的名字。

線上聯係時孟淮深曾告訴過陳晚風,拉姆阿乙在拉薩上過大學,她的普通話說得非常標準不帶一點口音。

拉姆阿乙想了很多個拉出故事的開頭,最後決定先問她們一個問題。

“你們知道奴隸嗎?”

奴隸,通常指失去人身自由並被他人任意驅使的,為他們做事的人。

拉姆阿乙說:“我曾經就是一名奴隸。”

格勒生下來就是莊園裏的朗生(為莊園主幹活的農奴),她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隻知道她的生活猶如在地獄裏煎熬,每天在莊園裏不停歇地幹著農活,所得到的報酬連一家的溫飽都無法滿足。

從小到大父母跟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是他們的命,生來為別人服務,沒有任何尊嚴和權力的命。

有人不信命,逃走亦或是反抗,最後免不了挨一頓毒打,即便有幸逃走他的家人便會遭受到連坐製的懲罰,每一條穿過無數次皮肉被打爛的荊棘還有地上的血跡都是在告誡她們下場。

這個人生,這條路,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盡頭。

從聽到見到那些事就瑟瑟發抖到變得麻木,格勒花了很久去接受,無人知曉她在深夜裏反複做噩夢,噩夢裏她被人吊起來剝去所有衣物,見過的沒見過的刑具用在她身上,她喊得撕心裂肺,那些行刑人的眼睛紅得像血凝視她。

人身上潛伏一種奴性,長期遭受的折磨和壓迫加上精神匱乏漸漸讓人忘記反抗,從行動直至精神上完全被奴化,即便某天這種壓迫消失,在麵對指使性的話語仍會下意識服從。

於曉曉聽拉姆阿乙平靜講述過去捂著嘴驚歎,“太可怕了!”

對他們來說奴隸遙遠得隻是存在於曆史和書上的一個詞語,除了感歎封建時代的殘酷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離他們這樣近。

格勒永遠記得奴隸的印記在自己身上消失的那天,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宣告自己獲得人權和自由。

是真正地獲得自由嗎?

格勒覺得並沒有。

以貴族自居的人漠視這種地位的改變甚至仇視,曾在他們腳底下匍匐的奴隸就算被說成平等,在他們眼裏依然是可以隨意使喚的對象。

格勒就是在那時候遇見達瓦的,受慣了長期壓迫的她在麵對別人的毆打怒罵沒有任何反抗,認命般蜷縮在地上。

達瓦從那個人手下解救了她,喊著人人平等,誰都不是天生給誰使喚的。

那時候她剛滿十五歲,被達瓦護在身後聽他說這番話,全然不明白其中意思。

格勒有時候會想要是當時自己再聰明點就好了,免得達瓦總是為了給她出頭和別人起爭執,但她又有點慶幸自己的不聰明,讓她能多見達瓦幾麵。

達瓦對她說的最多的幾句話是‘格勒你能不能勇敢點’、‘挺直腰板,你和他們是一樣的人’。

可她和達瓦不是一樣的人。

達瓦是個軍人,除了在連隊裏訓練外,休息的時候就是跟著部隊來她的村莊幫村民的忙。

格勒看到整齊部隊裏有穿著軍裝的女人,於是跟達瓦說:“我想去當兵。”

達瓦伸手敲了敲她腦袋,“不行。”

“為什麼?”

“你太小了,不適合。”

“過幾年我就大了,可以當的。”

“那也不行。”

達瓦頓了會說:“女孩子不適合當兵,你可以去讀書,讀很多書,讀了書就可以去做很多事。”

“你是因為讀過很多書才當兵的嗎?”

格勒知道達瓦讀過書,也認識很多字,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讀過多少書,她想現在開始讀書能不能跟上他。

“那當然,不過我覺得你讀書可以當老師。”

格勒又問,“為什麼?”

“因為你,脾氣太好。”

她的脾氣確實很好,不管遇到什麼壞事受到什麼樣的欺負始終是低眉順眼的樣子,從來沒有生氣也沒掉過眼淚,隻是平靜地接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