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孑仙遲疑許久,終是依言食了。
不多時一碗素粥食盡,才算作罷。
梅疏影倒了茶水遞於她。
端木孑仙伸手接過,神色訥然,久久,想起一事:“半年將過,閣主的內力數日後應能恢複了。”
梅疏影觸到她指間涼意,攆了雪貂回女子膝上,聞言道:“再有十日。”
“屆時亦需循序漸進,不宜用之過急,否則易傷心脈。”
“好。”
“緩三天為宜。”
“知道了。”
“端木孑仙……”梅疏影突然喚了她一聲。而後又複沉默。
“閣主?”
梅疏影手握茶盞,久久,道:“據聞在你之前的清雲宗主,皆是一生孑然,孤獨終老……此為事實?”
端木聞言一怔,頷首:“是事實。”
“因何?”
端木孑仙默然一瞬,緩緩道:“清雲鑒傳人聽天授意,有安天下之責,傳承清雲鑒者,心境需空,心緒需寧,心意需淨。”
“……所以?”
“避世離塵,也便孑然。”頓了一頓,椅中女子語聲十分寧和而溫然,隱隱空靈:“清念無雜,心幸安寧。”
梅疏影周身一滯,忽然覺得心口隱隱刺痛,難以為繼。
清念無雜……是麼?
麵上轉瞬間有些蒼白。
聲音忽啞:“其實本公子心下已知。”
端木目色輕怔,抬眸望他。
“……一直都知。”
梅疏影不知為何忽然笑了一聲,而後飛快轉首,避開了女子空茫的視線。
“今日已晚,端木宗主應回了。”
毫無預兆地起身道。行為真可謂反複無常,他霍而語聲冷硬、微瑟,一字一頓:“宗主相救之恩,本公子記下了,日後定當償還。”
屋內的元火熔岩燈輕輕閃爍了一下,端木孑仙虛無的視線中空無一物。
平視前方,靜默良久。
似是覺出了梅疏影語中寒意。
白衣的人緩緩起身而立,輕揖道:“閣主既已無恙,端木便告辭了。”
梅疏影直立屋中,一動未動,冷視前方。
唇間緊抿。
似在強忍什麼。
端木孑仙麵向門外,自他身側輕輕走過,似是緩過了半晌,氣力已複,步履平穩,落步無聲。
白如淨雪的長裙在地上輕曳而過,從他身旁走過。
梅疏影五指緊握,指尖似是嵌進了掌中。卻不自知。
心幸安寧麼……
也是……
隻是……
極低的一聲低喃。“……真希望,從未見過你。”
端木一愣,腳步微滯。
語聲有幾分遲疑:“閣主?”
“瓔璃,送客!”
門外的兩人被梅疏影語中突然而來的怒寒之意驚住,聞聲已震,推門急應:“是,公子。”
端木孑仙也便回轉過頭,續往門外而去。
不覺便歎了一聲。
梅疏影唇間抿得更緊。
她道:
清念無雜,心幸安寧。
繡有點點紅梅的長裙逶迤在地,發出了簌簌的輕響,如風、如絮、如塵。
淡冷輕寒。
無念無意。
屋門輕輕闔卻,步聲漸遠。
梅疏影眼前驀然模糊。
“好一個清念無雜,心幸安寧……又何必,明知故問?”
月映小樓,風吹影動。白衣寒,朱梅傲。
塵湮散卻,眸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