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看了眼地上的薛齡,老道士眼裏有淚花、有欣慰,歲月匆匆無情去,春秋不留耄耋人,能看一眼長大的模樣也是好的。
老道士樂嗬嗬地牽著小薛齡走了,薛齡的視線長久停留在那邋遢老道士身上,舍不得眨眼,明明一字一句聽得清楚,他卻口不能言。
原來,上輩子老道士死不瞑目,他不是仰首問天,而是一直看著小薛齡。
薛齡是老道士撿的棄嬰,他身有重病,全賴老道士細心嗬護、仔細照料,才僥幸活下來。
所以,當老道士義無反顧的去救那個落水的孩子,且因此身亡的時候,他不能怒不能怨,因為,他也是這樣被老道士救起來的。
老道士……
心口傳來一陣劇痛,薛齡猛吸一口氣,睜眼醒了過來!
“嗬!”
這一下,給人嚇得不輕。
“哎呀,我的媽呀,詐屍了!”
“這薛狗無良!死了都不讓人安寧!”
伏地痛哭的福叔和黯然落淚的馮莽反應過來,大喜過望!
“大人,你醒了?醫師!醫師!大人醒了!”
“哎呀,睜眼了!真睜眼了!”
老醫師聽了,忙不迭地提著藥箱,湊過來探查傷情。
“哎!奇了!這脈象變了!剛還脈率無序,脈形散亂,神氣渙散如豆崩之勢,是枯無生機的脈象……”
大悲大喜之下,福叔有些撐不住,馮莽扶著福叔,急的頭頂都快冒火了。
“老醫師,你說這一大串我也聽不懂,你說點我能聽懂的……這會兒,薛大人的傷勢到底如何了?”
“這會兒啊?居然有了穩健的跡象!就是傷的太重了,光是休養,隻怕要躺上好幾年了……”
福叔顫巍巍的站穩,經過這一通,他胡子眉毛仿佛更白了些,人老了不少。
“活著就好,能有一條命就好!大人啊,你可嚇死我了,差點以為我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福叔……”
“哎!我在,你是想吃什麼?還是想喝什麼?傷口疼不疼?”
音容相貌完全不同,但這個囉裏囉嗦的勁兒和老道士一模一樣,薛齡眨眼逼退了湧上鼻尖的酸意,一本正經的嚇唬老頭。
“你……壓著我傷口了。”
“啊?唉呀!出血了!醫師醫師!你快給大人看看,別讓我壓壞了!”
“我看看……這傷口隻能靜養!靜養!你一把年紀這麼不懂事,怎麼能壓著傷患的傷口呢!”
福叔有些尷尬。
馮莽嫌棄老醫師手慢,搭手幫忙:“老醫師,你嘴怎麼這麼碎呢!快點兒的吧!人好不容易醒過來,再讓你耽誤了救治,豈不冤枉……”
耳邊吵吵嚷嚷的聲音不斷,薛齡望著虛空,眼前那一老一少的身影越來越遠。
好在,這一次老道士沒有下水,活著和小薛齡回家了。
“你醒了就好,說話算話,牢頭呢,我救了七人!功過相抵,還多出來了兩年!現在,該恢複我自由身了!”
“我救了五人,我也要……”
“還有我,還有我!”
好像有點兒太熱鬧了,聒噪的很。
薛齡轉動眼珠子,盯著其中一個叫囂的最厲害的,眉頭一緊:“閉嘴,再叨叨,割了你的舌頭!”
一連殺了幾個妖獸,薛齡身上的戾氣和殺意還沒完全褪去,宛若實質。
人群前,那鬧得最凶的刺頭被針對,立刻住嘴,像是見了屠刀的羔羊一般,瑟瑟發抖,呼吸都輕了兩分。
其他人也躡手躡腳的倒退兩步,不敢再輕易招惹薛齡。
旁觀一切的辛參領有些不適,轉而又坦然了,酷吏嘛,沒害人,能豁出性命去救人就不錯了。
隻是這樣的人能用,卻不能和黑大他們一起,不然隻會整日內鬥,像死對頭一樣,不肯放過彼此。
該如何是好呢?
這良知尚存,手段狠辣的薛齡,又該怎麼馴服呢?
辛參領的目光,太過炙熱,薛齡後知後覺,自己如今的狀況有些不大適宜。
老醫師為了給他重新包紮傷口,幾乎剝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