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子債父母償的場麵,他遇到的多了,不是抱在一起哭,就是父母默默掉淚,把棺材本拿出來給子女還上。
楊珊這種硬杠的家長,他還是第一回見著。而且老太太頭腦清醒口齒伶俐,對行業規則有一定的了解。
近年來他們這行業被打擊得格外厲害,很多催債手段都收斂起來不敢用了。別說恐嚇了,就算是訴訟程序,他們也根本站不住腳。
倒不如收回一筆算一筆,總之一段時間的利息相當於銀行裏存款一年了,算是有賺。
打發走三個人後,楊珊渾身虛脫,癱倒在沙發上。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掌心都被摳出了血痕,可以看出剛才她其實有多緊張和害怕。
她不知道那人帶話回去後,所謂的老板會怎麼決定。是繼續追債,還是接受她的方案?
能夠和平解決是最好的,真解決不了,她也隻能報警處理了。那筆利息,加起來都能超過本金了,她實在是無力償還。
下意識地,她轉頭去看著相框,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沒心沒肺。看著看著,她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老範,房子賣了給你兒子還債後,我就真不欠你範家的了。要有下輩子,你就離我遠一些,最好從來不認識吧。
你的兒子,繼承了你的自私和沒有擔當,又被我給養歪了,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我已經,管不了他了。
大半個晚上,楊珊毫無睡意,卻也沒有力氣起身做飯。她就靜靜坐在沙發上,在一室的黑暗靜默中,猶如一座沒有生氣的雕像。
直到快到淩晨三點,門那裏傳來了鑰匙擰動的聲響。隨即,一個人影閃了進來,輕手輕腳地,似乎怕把自己吵醒了。
是範陽回來了。
楊珊按亮了手邊的台燈,在範陽的驚呼中,沉靜地看著兒子,“過來坐,媽有話跟你說。”
範陽打開了頂燈,想仔細看看屋內的情形。他左右環顧了一圈,沒有發現被打砸搶的跡象,看來,要麼是那些人沒來,要麼是事情解決了。
這麼想著,他進門時被老媽嚇了一跳的怨氣都沒有了,無債一身輕,這感覺不能更好。
一整天提著的心,此刻終於回到了原處,連呼吸都順暢不少。
他忍著困意,跟楊珊打了聲招呼,“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累得很,先去睡了啊。”
楊珊的聲音加深了壓迫感,“坐下。”
範陽很少聽到楊珊如此嚴肅的語氣,每當這個時候,他就能明確感到,老媽生氣了。
生氣那是不可避免的。範陽再混,也明白這次自己的事鬧得太大了,逼得老媽又向姐姐開了口,說不定好不容易才緩和下來的母女關係,又緊繃起來了。
不過,她們的關係疏遠,對自己,好像是一件好事。起碼老媽又會偏向自己這邊了。
他想得很美,卻不知道,楊珊看著他那副表情,心裏越發地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