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場的溪岸邊榆柳夾生,係有幾匹健馬。
韓謙徑直朝那幾匹馬走去。
或許是這些來第一次看到少主韓謙持弓走到練武場,正在場上活動拳腳的那些家兵及家兵子弟,都停了下來,詫異的往坐在場邊條凳上曬日頭的範錫程看去。
範錫程不知道少主韓謙想幹什麼,探頭往東院那邊張望,似乎想將醜婢晴雲喊過來,問她少主今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
韓謙不知道這些家兵裏,到底都有誰跟姚惜水暗中勾結,當下隻能暗暗提醒自己沉住氣,不動聲色朝一匹紫色鬃毛、高上去頗精神的馬匹走去,將黑雲弓插到弓囊裏,解開韁繩就要騎到馬背上去。
韓謙十二歲就能開二石強弓,荒廢六年後,他也不覺得此時幡然悔悟,還有機會成為當世的無敵勇將,但將來在韓家發生劇變時,他不能指望家兵會忠心保護他,這時候就必須苦練騎射,以便將來能獨自逃命。
“少主風寒初愈、身子虛弱,要是騎馬摔到哪裏,老奴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再者,老爺要少主耐下性子在宅子裏讀書,此刻也不是遊山玩水的時刻。”
範錫程跟過來,伸出青筋畢露的手腕,牽住韁繩,眼神淩厲的盯著韓謙,示意他下馬來。
範錫程原本是楚州軍中的兵卒,妻女在戰事中離散,之後就追隨在韓道勳身邊,此時受韓道勳的命令留在山莊裏,看管韓謙苦讀書卷,可以眼下是秋湖山莊的第一負責人。
範錫程之前是韓謙眼裏的“範老狗”、“釘子”,就鬧過很多的不愉快。
韓謙想到日後會被這些家兵出賣,心頭就來氣,下意識拿起馬鞭,就要朝範錫程的臉上抽去,但心頭閃過一念,這樣真能解決問題嗎,夢境中人翟辛平要在處於當此,他會怎麼做?
韓謙強壓住心頭的怒氣,眼睛盯住範錫程,暗想不管以後範錫程可不可靠,他此時跟自己過不去,還是在執行他父親韓道勳的“命令”;而前夜也是範錫程帶著人過來將姚惜水驚走,範錫程是內應的可能性不大。
而自己此時真要像以往那般大發雷霆,大吵大鬧,隻會叫範錫程當成一條死狗,直接拽下馬,扔到東院禁閉起來,並不能解決他眼下遇到的問題。
這麼想著,韓謙盡可能放緩自己的語氣,盯住範錫程的眼睛,問道:
“我風寒初愈,身子虛弱,想騎這匹馬沿山莊走一走,恢複些氣力,這也不成?”
少主韓謙的話,叫範錫程微微一怔,他是要管住少主韓謙,不讓他有機會胡作非為,但韓謙此時的辭,也叫他沒有辦法直接將韓謙揪下馬關回東院去。
範錫程愣怔片晌,才朝場下兩個年輕的家兵喊道:“武成、大黑,你們過來心照應少主,莫要出什麼差池!”
範錫程與妻女離散後,沒有再續娶,收養了兩名孤兒在身邊,此時也都是謝道勳身邊的家兵,住到山莊來。
範武成人長得高俊,身姿挺拔,即便是在山莊裏,也身穿革甲,腰配長刀,更顯得英武勃發,走到韓謙跟前,眉宇透漏出一股傲氣,都不正眼看韓謙一眼,又或者是故意避開跟韓謙的眼神。
韓謙高是高了,但這幾年荒廢,被酒色淘空身子,六尺身量,才一百十斤的體重,瘦骨嶙峋,瘦得跟竹竿似的,風吹來就要倒。
韓謙此時即便騎在馬背上,在身姿英武的範武成跟前,都難免有些自慚形穢了。
韓謙看範武成的神色,他心裏也清楚,要不是父親謝道勳及範錫程的緣故,此人大概絕不願意替自己牽馬執轡吧。
將來要是發生變故,要誰會出賣他,韓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範武成。
這麼想,韓謙對範武成更是厭惡,恨不得現在就拿馬鞭子去抽他,但轉念又想,自己被父親接到金陵城後,不時到晚紅樓揮霍,好多次範武成陪著,要家兵裏誰有問題,範武成無疑是最有機會被姚惜水或晚紅樓的其他人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