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聽到這裏,額頭都快有冷汗滲出來,沒想到養父即便是臥病在床,軍中的動作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要不是看養父眼前的樣子,徐晉都懷疑他是在詐病。
當然了,樊川河一役的消息傳來後,他們想重投楚軍的心思就徹底涼了,原本還指望蒙軍能在晉南堅持住,沒想到烏素大石也難逃身首異處的慘淡下場。
“道理也是一樣的,沒有我,你們投洛陽也沒有什麼礙障。嗣昭才具不顯,現在看卻不是壞事了,”徐明珍似乎沒有看到徐晉的窘迫反應,繼續艱難的道,“戶曹參軍周申、義河倉司丞韓通、渦陽令鄭倫這三人,有可能早就與梁軍暗中勾結——我死後,你們將趙明廷等人囚縛起來,便去找這三人,向洛陽投降繳械吧……”
“司馬潭未必就已派人去了洛陽!”徐嗣昭猶有不甘的道。
“就算司馬潭沒有派人去洛陽,他得知蒙兀人覆滅的消息,也絕對會搶先捅我們一刀,為投附洛陽爭奪最後一塊籌碼!”徐明珍艱難的道,“你們要是擔心時間拖延,左邊箱裏有一壺酒,我之前打算臨死前給晉兒喝的,你們拿給我喝了吧……”
徐晉情不自禁的朝病榻左側的檀木箱看去,直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竄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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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珍終究是沒能熬過太和八年的上元節。
雖城中將吏對此早就有預料,大多數將吏在接近深夜子時,都還沒有睡下,突然間聽到傳喪的四聲鍾響從節度使府傳出,在寂靜得可怕的夜色傳蕩著,在宅子裏的周申還是心驚肉跳。
之前局勢雖然糜爛,大家都覺得梁軍要攻過來,汴梁兵馬及壽州軍都很難撐過去,但不管怎麼,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
徐明珍還活著,或者徐明珍還拖著沒死,多多少少能叫人感到一些安心——這些年風風雨雨,雖然遭受梁軍(棠邑軍)連遭挫敗,但壽州軍這些年到底沒有垮掉,還都維持下來了不是?
現在主心骨徹底倒了,仿佛支撐大家最後一絲妄想的柱子垮了。
周申心慌慌的換上官服。
他作為戶曹參軍,在壽州軍諸將吏裏在前三十人之列,他就等著報喪的官員過來,就趕去節度使府守喪。
聽著宅門外兵甲簇動以及一隊隊兵卒開拔而過的響動,周申也是心思慌亂——徐明珍病逝,調動牙軍加強全城的防禦戒備,是應有之舉,但誰有知道這應有之舉的背後,有沒有他們不知的陰謀與野心?
“啪啪啪!”
周申坐在內宅也能清晰聽到前院大門被叩響的聲音,他猜想應該是節度使府派出報喪的人,他便帶著其子周致走去前院,正好看到守門的老仆將前院大門打開,卻見左都指揮使徐晉帶著一隊甲卒徑直闖進來。
周申嚇了一跳,他再妄自尊大,也曉得輪不到徐晉親自過來報喪,震驚得都有些結巴:“徐,徐將軍,督帥他?”
“父親病逝了,徐晉有要事找周大人相商。”徐晉道。
“什麼事情,勞煩徐將軍這時候跑到我宅子裏來?”周申困惑不已的問道。
徐晉看著周申,不知道哪點叫義父以為周壽民之子周申與洛陽暗中有勾結,但此刻也隻能直截了當的出意圖:
“想請周大人給洛陽帶個信?”
乍聽這話,周申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整個人都嚇癱軟在地,結結巴巴的道:“徐將軍定是誤會了,人哪有什麼能耐,幫徐將軍帶信?一定是張麻子他誣陷我,他,他,他在白鳳樓看中一個姑娘,以為是我跟他爭搶……”
“……”徐晉失望的看了周申一眼,暗感義父應該是搞錯了,也沒有心思跟周申解釋什麼,便帶著人要直接離開。
“徐將軍請慢留一步。”看到這一幕,周昆從夾道的暗影裏走出來,手負在身後,問道,“不知道徐將軍有什麼話要捎往洛陽?”
“你……”徐晉對周昆有些印象,卻是不深。
“周昆,你什麼胡話?”周申嚇得魂飛魄散,心想這時候撇清嫌疑還來不及,哪裏自己往刀口上撞的?
“周某雖然是殘廢無用之人,在洛陽卻是認得幾個故人。”周昆卻是風輕雲淡的看著徐晉道,他那佝僂逾二十年的殘疾身子,這一刻也挺直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