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進入西岸的楚州軍前哨兵馬,便再也抵擋不住,倉促從兩座簡單的浮橋撤往東岸。
楚州軍在樊川河東岸的營寨要更開闊——畢竟從九月上旬開始,楚州軍就無視梁軍的反複抗議,提前進入東岸緩衝區進行戰事準備,經過一個月修造的營寨也要堅固許多,雙層柵牆中間填以泥土,上麵再鋪一層原木,方便將卒站到柵牆上防禦作戰——兵馬也更多,足有五千人馬。
東岸的楚州軍越多,但西岸的營寨太狹窄、簡陋,將卒被壓製在營寨之中殺不出去,即便有兩座浮橋連接兩岸,東岸再多的兵力,也沒有辦法去增援西岸。
不想西岸狹窄的前哨營寨,淪為絞殺楚州軍將卒的屠殺場,隻能先將人馬都撤回來。
楚州軍的前鋒將領,這時候猶沒有覺得前期的失利,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們還想著利用東岸據河而建的營寨,重振頹勢。
黃昏時,曹霸親自趕到河灘營地,除了一地的屍骸外,營寨的大火剛剛撲熄,四周還散發燒灼的氣味。
兩座浮橋還橫在淙淙緩流的樊川河之上,敵將也沒有主動摧毀這兩座浮橋,隻是在兩座浮橋的另一側,堆上大量的盾車、拒馬,防止這邊借浮橋直接衝殺過去。
敵將很顯然還是想著借這兩座浮橋,再次攻入東岸。
“燒掉浮橋!”曹霸下令道。
“將卒休整一夜,明我們就能用這兩座浮橋渡河,怎麼能燒掉?”今日率隊攻下河灘敵軍前哨營寨的都將急眼了,跟曹霸嚷嚷道。
西岸敵寨幾乎是臨水而建,想在敵寨之前,從西岸往東岸重修浮橋,難度將極大,誰沒事願意將現成的兩座浮橋縱火燒毀掉?
“等到明渡河用?燒掉浮橋,才能叫敵軍的戒備真正鬆懈下來,周寶、董江他們二隊人馬,夜裏就會從北麵分散泅渡樊川河,然後穿過對岸的東北麵那座林子,從後麵截住東岸這部敵軍的退路。接下來三時間內,我們要吃掉東岸的這部敵軍,叫楚國君臣先嚐一嚐撕毀和議的後果!”
…………
…………
戰爭永遠是雙方綜合實力的全麵抗衡、較量。
將卒的操訓、士氣、作戰經驗固然極其重要,但也僅僅是一方便,精良、周全的裝備,以及充分有效的後勤補給以及快速的路橋修造能力,都是決定戰局走向而不容忽視的關鍵因素。
膠合嚴密的防水戰靴,是寒冷時節穿過積水密林的重要保障。
江淮地區雖然還沒有到大寒時節,但夜深起霜之時,平緩的溪河近岸也開始結上薄冰。這時候鞋襪裏灌滿冰冷的水,雙腿被刺骨的寒冷冰得麻痹,絕對不是好感受。
樊川河接洪澤浦的北口,雖然被楚州軍封堵住,水軍大中型戰船無法殺進來支援,但水軍所用的浮筏、梭形輕型戰船,甚至能從尺許深的淺水域。
這些淺水域,就是密林間不受楚州軍重視、甚至連漁船都無法順利通過的溪殘渠;這些浮筏及梭形戰船,同時能快速環扣成數百步乃至數十裏長的浮橋。
楚州軍沒有什麼感受,因為楚州軍一直以來都不是梁軍防禦及打擊的重心,南線所部署的也非大梁最精銳的戰力。
不過,從韓謙下令組建專門的舟橋部隊以來,為克服兵馬通過穎水兩岸洪泛區、往東梁軍縱深處進行擾襲的困難,梁軍在這些方麵積累了大量的作戰經驗,也打造一批專用戰械。
倘若有必要,甚至可以短時間內鋪設兩三條橫跨樊川河,並通過兩岸有密林、沼澤區的浮棧通道來。
梁軍主動燒毀浮橋,西岸的楚州軍當然認定梁軍心虛了,以為梁軍畏懼他們兵力強盛,在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梁軍目前的主要作戰意圖,還是守住樊川河一線。
彎曲的河道、茂密的樹林以及沼澤也成為絕佳的掩護,西岸的楚州軍完全沒有注意在他們北麵僅二十多裏外,有一支梁軍舉火夜行,渡過樊川河。
次日清晨,兩千梁軍兵馬,渡過樊川河,並穿過密林,繞到西岸楚州軍的背後,其前鋒將領才意識到梁軍要將其殲滅於樊川河西岸的決心!
楚州軍在東陽縣城猶駐有近萬步卒,第一時間發現東陽城與樊川河的通道被切斷後,便迅速調派大股兵馬,想要與樊川河西岸的前鋒兵馬前後夾攻,將穿插進來的這股梁軍殲滅掉。
不過,一直待到午後,曹霸、李磧二人身先士卒,將楚州軍在樊川河東岸近七千前鋒兵馬殺潰之後,周寶、董江兩員都將,率領的兩千多梁軍猶如磐石般,死死卡住從東陽城通往樊川河畔的通道。
從東陽城殺出近八千兵馬,攻打了大半,卻始終被封擋在東麵,沒能前進半寸,更不要與其樊川河東岸的前鋒兵馬會合了。
雖然楚州軍要提前一個月進入全麵的戰爭動員,但沒有楚廷中樞的直接支持,他們手裏能動用的物資還是太緊缺了。
從東陽城到樊川河畔,楚州軍僅僅修造了一條二十餘裏的大道,大道之外到處都是廢棄的村莊,茂密的樹林,以及被洪水衝毀的田野,使得樊川河以東的東陽城縣地區,楚州軍在兵力明明占據絕對的優勢,卻無法展開。
楚州軍偶爾有股兵馬想要從大道兩側繞過去,然而分散開,更不是梁軍精銳的對手,被殺得潰不成軍。
在武陟大壩被挖開,禹河大水重歸故道,洪澤浦及周邊地區今年夏秋季的汛情要比往年緩和多了,但連續七八年的大水,早已經將東陽縣境內摧毀得一踏糊塗。
選擇從東陽縣出兵,跨過樊川河侵入石梁縣,就是楊元演所犯下的最為致命的錯誤;當然,更為深層次的原因,是楊元演沒有料到梁軍兵力如此捉襟見肘,竟然會第一時間反撲過來。
楚州軍完全沒有對梁軍第一時間跨過樊川河反攻做出應有的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