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周申跟世子徐嗣昭走得近,趙明廷跟他接觸不多,也沒有太多的了解,但心想覆巢之下沒有完卵,心想周申真要是聰明人,就應該知道他們的後路在哪裏。
然而一晚上周申都沒有接他的話茬,趙明廷不知道周申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但他拿捏不住周申的態度,趙明廷也不敢將話得太透,隻能苦笑著道:“長信太後初入楚境,甚少人知道她女扮男裝,待她正式入楚成婚,金陵已亂,也無暇去關注她與韓謙的私情——不過,既然金陵都傳得有鼻子有眼,應該不假。”
“聽楚太後當年乃蜀主第一美人,梁主真要跟她有一腿,還真是豔福不淺啊。”周申道。
趙明廷見周申自始至終都不入巷,也無心跟他糾纏,便借夜色已深告辭,臨走,還朝周申身邊那個佝僂的身影拱手行了一禮才離開。
佝僂的身影行走不便,還是堅持陪同周申送趙明廷到府門口。
“算起來楚太後今年才三十三歲,寡居六七年,真可以是久曠之身……”看著趙明廷乘車離開,周申還覺得剛才那個話題十分有嚼頭,又忍不住歪眉斜眼的跟身邊的人叨叨起來。
“梁主與楚太後當年有沒有私情,我不知曉,但這時候諸多消息傳得紛紛揚揚,就連宋州都有傳聞,那則是背後有人有心為之。”佝僂的身影笑著道。
“怎麼有心了?”周申疑惑的問道。
“趙明廷剛才不是有楚帝雖然年少,卻頗有其父延佑帝當年的英姿,大哥你十四五歲的少年,聽到身邊皆是自己母親與人有染的傳聞,心裏還是什麼感受?”佝僂的身影問道。
“趙明廷剛才‘楚軍倘若敢當機立斷,應有大作為’,原來玄機在這裏啊,我都沒有聽出來。”周申愣怔片晌,恍然道。
“大哥便當什麼都沒有聽出來,也不要到世子耳邊吹什麼風。大廈將傾,大哥做什麼都是錯,而大哥乃宋州能吏,不管誰將來在宋州得勢,都會有用得著大哥的地方。因此大哥現在什麼都不做,才有可能保家宅平安無事……”佝僂的身影道。
“我算什麼能吏,我聽你的。”周申道。
這些年他是幾件事做得很漂亮,別人都以為他有能吏之才,但他自己心裏清楚,要沒有摔斷背脊、留下殘疾後不能出仕的弟弟在背後幫著出謀劃策,他也就泯然眾人而已。
當世任官即便沒有相貌上的嚴格要求,但很顯然殘疾是很難得舉薦的,周昆在壽州軍裏求不得一官半職,這些年都留在他大哥周申身邊,也是在周申的扶持下,娶了一個平民女子為妻。
在別人眼裏,他就是寄居在他大哥周申羽翼之下的一個可憐蟲。
周昆蹣跚的走回到東麵他住的院子,看到相貌娟秀的妻子正在燈下教年僅六歲的幼子識字,問道:“周叔呢?”
周妻抬頭看了丈夫一眼,道:“也不知道周和去哪裏喝得醉醺醺回來,這會兒怕是在後院的柴房裏睡下了!”
在周妻的眼裏,所謂的“周叔”隻是丈夫當年在逃難途中收留的老仆而已,心裏很不清楚老仆最近動不動就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也不知道丈夫私底下給他多少買酒錢。
周昆往後院的柴房走過去,推開柴房門,看到周和躲在柴房的草墊子上,看豆大的燈火被灌進來的寒風吹得明滅不休,忙將柴門掩上,道:“趙明廷剛才找我大兄,話裏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極可能待楚軍對淮西先動手,然後他與徐晉發動兵變,奪下壽州軍的兵權……”
“我剛見到張士民,各處傳回的消息很及時,君上調趙督帥率精銳兵力去滁州,並非一般意義上的防範楚軍,而是做好楊致堂、楊元演突然發難的準備——君上同時要求各地密諜不要有冒險的行動,首先是掩藏好各自的身份,有餘力可以適當用些不張揚的手段動搖各方麵的信心。”周和剛才還一副醉醺醺的樣子,灰白胡須亂蓬蓬一團,樣貌比流浪漢好不了多少,但在周昆掩門的一刻,頓時精神抖擻起來。
任誰都想不到秘司在宋州的情報核心,就是他與周昆二人。
周昆身有殘疾,平時除了跟周申交好的官員交往外,外出多有不便,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關注,與洛陽來人以及宋州下線密謀的聯絡則是由周和負責。
“張知事可有洛陽什麼時候會收複宋州?”周昆頗為迫切的問道。
在宋州潛伏多年,要瞞著身邊的親人,周昆內心也多煎熬,盼望著大梁兵馬踏入宋州,他也好從此能以大梁將吏的身份麵對家人及世人。
“要能成功重創楊致堂、楊元演他們的這次妄動,那距離大梁兵馬收複河淮,真就是不遠了。”周和看著茅草覆蓋的屋頂,道。
“可不可以在適當的時間,提醒徐嗣昭反製徐晉、趙明廷的兵變?”周昆問道。
徐嗣昭能力、聲望都不及徐晉,更不要徐晉身邊還有趙明廷相助,然而徐明珍雖然臥病在床,卻虎威猶在。
至少在徐明珍死之前,徐晉、趙明廷沒有被逼迫到走投無路的境地,還不敢直接發動兵變,明麵上還是對暫領宋州事務的徐嗣昭俯首聽命。
時機恰當,他們還是有機會攪亂宋州的局勢,但洛陽同不同意他們的計劃以及河南行省及河南行營軍如何抓住他們搞出來的時機重創壽州軍,收複宋州等地,這裏麵就太多的細節需要冷靜下來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