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物件真是精巧,你們一個個都是大學問家,豈來是這裏麵是什麼道理……”
長信宮的寢殿之中,一人高的計時鍾,隨著擺錘晃動,木殼內的機簧在“卡嗒卡嗒”的發出清脆微響,帶著鑄金縷紋的精美指針一顫顫的在刻度盤走動,清陽饒有興趣的研究了有兩,昨夜裏還親自跑了兩個來回,跟靈台大殿的渾議進行比對,時刻竟然是分毫不差。
渾是當世最為重要的文宇宙理論,兩漢以降就造有各種渾儀觀測星辰象,也可以是最為精準的計時以及推算曆法工具之一。
大楚司監早年就修繕一座前朝遺留下來的渾儀,可以是楚廷重寶,此時存於靈台殿之中。
麵對長信太後的詢問,司監的官員們麵麵相覷。
他們被召進宮,兩時間裏後蓋也打開無數次,就差直接將計時鍾拆散開來逐一研究,大的結構並不是十分的複雜,但到底還是沒有能想明白怎麼通過擺錘的晃動,將機簧的每一次撥動,都精準控製在一個絕對相等的時間裏。
“梁主韓謙在洛陽提出地心力、地圓日心等新學之,想要窺破這計時鍾的原理,或許還需要對洛陽新學有一定的研究才行。”楊恩站在一旁,道。
“地圓日心皆是邪學歪理,新學所造之物也無非是奇技淫巧、蝕害人心之物,我大楚實無非理會。”司監宋海龍顫動著發白的胡須,也不覺得他應該給楊恩什麼麵子,直接道。
“地圓日心皆是邪學歪理,那司監什麼時候給哀家造這麼一台計時儀來?”清陽盯著司監宋海龍,慢條理絲的問道。
“……”宋海龍怔在那裏,卻不敢胡亂應承下來,不要裏麵的原理了,即便是依葫蘆畫瓢,那些精巧的零件,亦非是楚廷的工師能造。
“本事沒有多少,腦筋卻一個比一個頑固,梁軍的簧臂巨弩、鐵甲大艦,你們這幾年可是仿製出來了,也是無用的奇技淫巧?”清陽不悅的訓斥問道。
“那是將作監的差遣。”宋海龍道。
“那司監、秘書監會做什麼?”清陽神色嚴厲起來,不耐煩的將宋海龍等驅逐出去,“都下去吧,看著煩人。”
看著宋海龍等人灰溜溜退下去,清陽看向楊恩,問道:“楊侯爺,是不是朝中現在對梁軍越來越不以為是了?”
“顧芝龍、黃慮班師還朝,軍容大盛,朝野上下是人心大振。”楊恩道。
“依你之見,倘若有一真迫不得已,大楚兵馬能與梁軍一決勝負?”清陽問道。
“以老臣所見,恐怕是不能。”楊恩道。
“怎麼?”清陽憋了神色平靜得像塊石頭的雷成一眼,繼續問楊恩。
“及地域之廣、人丁之茂,我大楚自然遠在梁軍之上,征戰閩粵大功得成,不僅使南線安然無憂,同時也得十萬精兵能補充江淮防線,看起來大楚兵強馬壯、欣欣向榮,然而大楚兵馬的兵強馬壯,隻能是尋常而已,或許比高祖皇帝時都略有不如,”
楊恩平靜的道,
“而蒙兀人在晉南、河中以及滎陽都是第一等的精兵,在梁軍的打擊下可謂是沒有還手之力,大楚兵馬到底能否比蒙軍以及梁師雄的魏博精銳、田衛業的潞州精兵更強,真是不好。此外,照和議,梁軍在東湖、棠邑的水營大寨,戰船總運力一直都控製五萬石以下,但隻要有需要,以梁軍在敘州黔陽以及巢湖、瓦埠湖、白龍湖等地的造船場,大概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造出十倍運力的戰船來。我大楚雖然近年也恢複一定的造船能力,但所造戰船也好、商船也罷,都難與梁船爭鋒匹敵,金陵就在大江之畔,不能控製長江水道,言勝負都是輕率的。”
“哀家聽雷成,朝中有人在背後提及遷都的議論,你可也曾聽過?”清陽問道。
“老臣遲鈍,還沒有聽及此事。”楊恩道。
清陽才不信楊恩沒有聽到相關的議論,但見他矢口否認,也沒有追問下去。
“太後若無差遣,那老臣就先告退了?”楊恩問道。
“你先退下吧。”清陽道。
等楊恩退下,清陽認真的端詳起計時鍾來,剛好到整時,表盤下方打開一扇門,一隻寸許大的縷銀人偶彈出來清脆時晃響手裏的銀鈴。
“嗬,嚇了哀家一跳!”雖然知道計時鍾會整點報時,但清陽還是捂著高聳的胸膊,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