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勢已成,他們這些統兵將領,倘若還要拖延三五年才能收複關中,都要算是無能了。
道理是一樣的,隻要他們能將蒙軍從河東驅趕出去,甚至奪下燕山山脈西北麓的雲州重鎮,迫使蒙軍殘餘勢力不得不龜縮到燕山附近,這將從根本上削弱打擊東梁軍負隅頑抗的底氣與意誌。
雖然傳統的戰略選擇,先收複河淮地區會更穩妥,但那樣的話,注定要與敵軍在禹河下遊及北麵的河朔,打上好些場,甚至持續多年的拉鋸仗。
而在此期間,蒙軍在太原、晉南不定又已經恢複了元氣。
要是李知誥他來做決定,他也會選擇先北後南。
特別是這兩年大梁收降的俘兵,差不多有近十萬人來自太原、晉南等地。
不要田衛業的潞州精兵了,王元逵所率領的成德軍,在蒙兀人南侵之中,後續補充的兵員也都主要來自太原、晉南、忻州等地區。
關中戰事平定後,他們所收俘的成德軍四萬俘兵,真正出身定州的老卒,比例並不高。
隻有打下太原、晉南、忻州等地,才能真正將這些俘兵轉化為精銳戰卒。
當然,即便戰略上以北為先,但不意味著後續一段時間就與東梁軍相安無事。
隻能是軍事資源及兵力部署會重點往北線傾斜,東線以鞏固現有的防線為主,不搞大會戰,但有機會還要往潁水以東推進,爭取這兩年間將防線推到渦水沿岸。
裁撤南內史府,與巢州府、壽春府、信陽府、濠州府、滁放府並入新成立的淮南行省,目前主要任務還是維持與楚廷的現狀。
除了以高紹、楊欽為經略使、按察使外,林海崢將以經略副使統領淮南行營軍都統製,主力步戰旅、水軍旅、預備役旅編三萬人馬駐守淮南。
而從滎陽到下蔡的潁水沿線防禦以及潁西諸府及南陽府、鄖陽府、均州府,置入新成立的河南行省,以韓元齊、郭榮為經略使、按察使,以趙無忌為經略副使兼領河南行營軍都統領,編主力步戰旅、水軍旅、騎兵旅、預備役旅總計五萬人馬駐守河南。
這也意味著除了洛陽必要的警備兵馬外,大梁在年底之前能在北線戰場投入十六到十八萬的兵力。
除了現編的平陽行營軍、太嶽行營軍外,韓謙還計劃以孔熙榮為首,以此時從關中戰場往河津轉進的諸部兵馬為主,編第一中央行營軍,以韓東虎為首,以滎陽、孟州兵馬為主,編第二中央行營軍。
也就是,除了主要駐守平陽府、盯住太原敵軍的平陽行營軍,前期戰事籌備工作完成後,大梁將最多能調動三大行營軍,總計含六萬精銳戰卒、六萬的預備役旅及輜工輔兵,從兩個主要方向攻入澤潞兩州。
蒙軍也斷不可能輕易放棄占據晉南盆地澤潞兩州,太行八陘,有三徑與晉南盆地相接,蒙軍失守晉南,亦或晉南盆地落入大梁的掌握之中,大梁兵馬除了可以多一個方向進攻太原外,還能通過太行陘、白陘、釜口陘聯絡孟州、威脅東梁軍控製的衛州以及魏博地區。
目前東梁軍主要通過衛州的白陘與晉南蒙軍以及通過魏博地區與河朔蒙軍連成一片,而倘若大梁兵馬奪得晉南,並將兵鋒通釜口陘往河朔南部的魏博境內延伸,則能將蒙軍與東梁軍的聯係割裂開來,使其陷入各自為戰的局麵之中。
蒙軍守晉南,或許會更謹慎,不會再有城外布營而大霧遭遇突襲這樣的慘烈局麵出現,或許會倚澤潞城池之險而負隅頑抗,但問題在於,拙於守城的蒙軍有在晉南跟大梁兵馬打消耗戰的資格嗎?
就算蒙軍能勉強守住幾座城池,但也將失去對更為廣闊的鄉野及山野地區的控製。
而大梁在戰事的前期,哪怕是為更好的消化出身澤潞兩州的俘兵,也應該先爭奪城池之外的鄉野地區的控製權,然後直接從鄉司一級建立地方政權,形成以野地包圍城池的格局。
傳統進入敵境的圍城戰,難點除了糧秣等物資的征集與運輸,更為重要的是對外圍地區的控製不足,容易被敵軍的增援兵馬襲擊側翼。
然而倘若大梁前期就能牢牢控製住澤潞等地的外圍區域,則直接化解進入敵境圍城作戰的兩個重要困境。
這麼想,整個秋冬季進攻晉南的戰略安排也就清晰起來了。
李知誥見韓謙沒有叫孔熙榮直接前往河津,進入組建第一中央行營軍的工作,而是慢悠悠的與他們同行回洛陽相聚,猜測韓謙有可能會用孔熙榮為進攻晉南的主將,當下也不藏私,直接將他對晉南戰事的見解一一道出。
“知誥,你與溫博可以是我大梁的矛與盾,要不是我打定主意要你留在洛陽助我打理軍政,我都想派你去孟州了!”韓謙哈哈笑道。
李知誥並不覺得他的見解真就有多獨特,或者他並不覺得他能想他人所未想——韓謙一手締造的大梁雄師,其優勢及作戰特點,大概沒有誰比韓謙自己更清楚,在更多的層麵,他以及即將調入洛陽的田城,隻能是做一名合格的執行人。
這大概是身為將帥,卻不得不與韓謙同時代的一種悲哀吧?
永遠都沒有成為耀世名將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