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謙都發話了,他們自然不能隨便抗詔不遵,便想著雲和自己打消主意,省雲這筆不著調的開銷。
“寒門女子都可以就讀新學堂,你們這些老頑固卻高高舉起門風的鞭子,將自家女兒阻擋在新學堂之外。現在我搞間女校來,你們總不該有話可才是。”雲和不滿的坐祭殿走出來。
“君上許我守陵後將淑蓉及添兒她們帶去商洛赴任,洛陽城裏的宅子就閑置下去,你要辦女校,便拿去用。”朱貞道。
“還是大哥待雲和最好,”雲和郡主高興的笑起來,又跟朱玨忠道,“議政院有我朱家四名議政名額,大哥不願留在洛陽,還要去商洛統兵領軍,大哥那個名額便該是我頂上……”
“你籌辦學堂,哪裏還有這閑工夫?再殿下去商洛也是避嫌,這名額就該缺著。”朱玨忠道,他不堪想象議政院萬叢綠中一點紅是什麼情形,就想著打消雲和進議政院的念頭。
“如今大梁上下,都認君上為主,還有什麼需要避嫌的?”雲和道,“你若阻撓,我直接去找君上這事。”
“得,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莫要在背後告我的狀就成。”朱玨忠苦笑著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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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洛陽的歡欣鼓舞,太和七年的年節,孟州城內籠罩著難言的壓抑氣氛之中。
趙孟吉的刺史府衙沒有張燈結彩,看不到半點年節的氣氛,諸街巷的民坊裏也相當識趣,看不到有半點年節的氣氛。
主街的積雪有人清掃,牆角屋簷卻還有殘雪,行人匆匆而過,或有憂色、或有疑色,卻也沒有人敢隨便議論梁軍什麼時候有可能會來攻打孟州城。
然而不管怎麼打壓、封鎖,孟州與蒲州、晉州就隔著王屋山,甚至年前還有潰兵逃到孟州來,蒙軍在王屋山被梁軍殺得大潰的消息,怎麼都不可能封鎖住。
不要將吏了,街頭巷民的市井之民也都聽到各種各樣的傳聞,甚至都有傳言蒙兀人的南院大王在蒲州城被斬了首,殘部就將逃回大漠去。
隨呂輕俠、周元離開梁州,東奔西逃最後投附蒙兀人的安吉祥,心頭怎麼也不可能有多痛快。
他是淨過身的宦臣,無法成家立業,早年又是流落街頭被晚紅樓暗中收養的孤兒,這時候身邊沒有親人相隨。
他與周元等人也不投契,年節不想留在冷冷清清的宅院裏與幾名老仆幹瞪眼,一早就走到東市的醉陽樓飲酒,於二樓倚窗看城中鱗次櫛比的屋簷之上的積雪,心情才稍稍舒暢些。
遠遠看到刺史府戶曹主事魏明府騎著一頭瘦驢,在醉陽樓前停下來,見他將瘦驢交給老仆牽著,人也朝醉陽樓裏走來,心裏奇怪,魏明府大過年這麼早也跑來飲酒?
“這麼巧,安大人也在這裏飲酒?”顧明府登樓看到安吉祥坐在窗前,頗為詫異的拱手問道。
顧明府算是孟州城裏不多能得上幾句話的人,安吉祥站起來還禮,請他到窗前坐下,著夥計給顧明府添了一隻酒杯,心想如此清冷的上午,能有人陪著飲酒,絕不能算是一件壞事。
“安大人以為梁軍什麼時候會打孟州?”顧明府飲了一杯酒,搓著冰僵的手,壓低聲音問道。
“誰知道呢?”安吉祥苦澀一笑,道,“興許梁主覺得趙帥不再是什麼威脅,留著孟州不打,先取關中呢……”
在安吉祥看來,梁軍即便要打,也必然會等到河淮解凍之後再出兵。
到那時東梁軍無法威脅豫西,同時也必然會擔心武陟大壩會被梁軍挖開,使禹河之水重歸故道,重新將汴梁與孟州分隔開來,那樣的話,朱讓就未必敢直接調汴梁兵馬來援孟州。
而蒙軍在澤、潞兩州好不容易湊出三萬兵馬,要拒梁軍從沁陽東進,也無法南顧;這種情況下,才是梁軍攻打孟州的最好時機。
當然,趙孟吉此時未必會繼續為蒙兀人賣命,韓謙要是能掌握趙孟吉的這種心態,就有可能留著孟州不打,先取關中。
安吉詳意興闌珊之言,顧明府似乎也沒有往心裏去,又飲了一杯酒,蹙著眉頭道:“今日醉陽樓的酒,怎麼澀了些許,別是攙了水?大過年的,偌大的酒樓也沒有準備什麼下酒菜啊……”
“店主哪裏會想到有你我兩個閑人今日趕早來飲酒啊?”安吉祥笑道。
“聽消息南陽很快就要將呂夫人、周大人他們調往太原,安大人也會一起去太原吧——安大人行程定了知會一聲,我好在宅子裏擺一席酒給安大人送行。”顧明誠道。
“我這半殘之生,顛沛流離多年,去太原又有什麼用,還不如繼續留在趙帥帳前聽候差遣,”安吉祥淒然一笑,道,“再怎麼,孟州的冬,總是要比太原好捱一些。”
“安大人不去太原?”顧明府頗為驚訝的問道。
“不去,不去,當初逃來孟州是貪生怕死,現在又沒有刀架在脖子上,何苦受車馬勞頓之苦,”安吉祥飲了一杯酒,也是心情作怪,咂嘴道,“這酒今日真是澀了許多。”
“我宅子裏還存著兩壇好酒,隻是剛起早就聽我家那婆娘嘮叨,耐煩不得,便躲出來飲酒——要不安大人隨我回府裏去飲酒,聽我家婆娘嘮叨,總歸比這裏熱鬧一些?”顧明府問道。
“行。”安吉祥現在也是隨遇而安,大過年要能有一處與人飲酒地,也不會孤零零跑醉陽樓來,聽顧明府提議,便豁然起身,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逃離這裏。
顧明府作為戶曹主事,職微官,就住醉陽府對街一條巷子的角落裏,走三四百步便到,吱呀推開院門,震落門簷上的一捧積雪,有些許落進安吉祥的衣領子裏,冷得他脖子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