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山、秦嶺西麓棲息的蒼鷹極多,馮翊、盧澤他們隨軍帶往成州的信鴿,易淪為蒼鷹等猛禽獵食的獵物,這一次,信鴿就沒能及時將消息傳出來。
李知誥率梁州軍西進成州初戰獲捷的消息,還是由信使一路翻山越嶺傳稟到洛陽,那時候已經是太和三年上元節之後了。
初春的洛陽城還是寒意逼人,年後上陽苑的園子裏,新豎起一根根鑄鐵燈柱,臨夜時宮女揭開燈罩子,往裏添加新的煤氣石與水,點上燈,散發出要比傳統燈燭明亮得多的燈光。
煤氣石乃是工師院用生石灰與焦炭進行幹餾試驗時,無意間生成的新產物,遇水生成可燃氣體,幸虧當時試驗製得的煤氣石數量很少,沒有引起什麼不可控製的事故。
工師院將相關資料報送上來,是想著煤氣石在軍事上可能會有什麼作用。
韓謙看到工師院的材料後,卻知道相比較軍事上的價值,添水能穩定生成可燃氣體的煤氣石,實際是一種相當廉價、點燃後比尋常燈油要明亮得多的室外照明材料。
出乎安全的考慮,煤氣石不能用於室內點明,保存對防潮的要求也極為嚴格,但韓謙還是下令工師院第一時間試製一批煤氣石燈安裝於上陽苑的園子,以便更有利這種新鮮事物的後續推廣。
簷角的煤氣石燈散發出明亮的燈光,隔著色澤偏綠的玻璃窗,照入淩雲閣的大廳之中,韓謙坐在窗下的長案之後,瀏覽李知誥、馮翊從成州遞回的奏疏,頗為得意的跟王珺笑道:
“看看,還是我果斷著梁州軍西進,沒有誤了大事吧?”
“你果斷決定使梁州軍西進,那是你身為大梁國主應該做的事情,陳景舟、韓元齊他們之前有所顧慮,也是身為臣子的本分替你考慮周全,你這時有什麼好得意的?”王珺笑道。
李知誥、馮翊他們傳稟回來的奏疏,記錄了梁州軍西征隴右的初戰細節,這令洛陽眾人頗感僥幸,當初主張拒絕李知誥率部西進的陳景舟、韓元齊二人,也是剛剛跑到上陽苑來,找韓謙反省。
從目前的情形看,倘若韓謙接受他們的建議,十月上旬沒有理會李知誥率部西進的請求,而是在得到侯莫等諸羌部族首領接受蒙兀人收編的消息後,再著李知誥從梁州組織兵馬西征,即便不提梁州軍的抵觸心理,前前後後少要拖延三四個月。
那時候侯莫不定已經初步整合成州的羌族勢力,甚至都已經在牛脊驛古道的西口牛尾峽,建造堅固的防塞城壘駐兵防守。
而到那時候梁州軍再行西進,將變得更為艱難不,甚至有可能付出慘烈的傷亡之後都沒有辦法撕開牛尾峽的封鎖西進,但這時候卻又實際形成對成州等隴西南地區的軍事威脅,則必然將促進這一地區的諸羌部族內部更趨於整合,並更堅定的倒向蒙兀人。
所有事情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那樣的話,整個西線的形勢必然會對大梁不利。
當然,韓謙也沒有半點責怪韓元齊、陳景舟他們的意思,就像王珺所,韓元齊、陳景舟當初的建議也是盡他們的責職,最終的裁決權在他身上。
當然,韓謙在韓元齊、陳景舟走到有些得意洋洋,實是李知誥及時率部進入成州,初戰獲捷,並重創王孝先在秦州的兵馬,對整個戰局的直接以及潛在影響,都不容窺。
另一方麵,韓謙也深知當世真正智謀深慮之人,並不容窺,他之所以能站在他人之上,並非他個人的才智真正有多高明,更多還是占了夢境世界那遠超當世的諸多先進經驗、知識體係的便宜。
單純以個人才智而言,馮繚、顧騫、郭榮這些人就絕不在他之下,而此時決意留在曆陽,主持曆陽學堂專心推進新學成體係發展的陳濟堂,更是遠在他之上。
王文謙居於漣園,用半年多時間,就將王珺派人送到漣園的上百本新學專著吃透。
送往漣園的上百本新學專著,都能在高等學堂範圍內公開,除此之外,都列入絕密。王文謙無法接觸工師院更新、更機密的研究成果,同時也是為了避嫌,隻能將他鑽研新學的一些心得體會,寫信跟王珺交流。
韓謙才知道當世真是有智商高絕人物,見王珺這時候笑他,道:“我還打算給陳濟堂寫了一封信,讓他將你父親納入曆陽學堂目前所負責的一些新學研究,以便你父親餘生能找到一些真正感興趣的事情去做——你既然都這麼笑我,那這封信我便不寫了……”
“君上,你這是要臣妾怎麼哀求,才能回心轉意啊?”王珺歪著腦袋,妙目瞅著韓謙問道。
“難得你有求我的時候,這我得待看完這些奏疏之後好好想想。”韓謙道。
議政院設立之後,州縣及諸司奏疏,由左內史府議決、議政院審議的新製也初步運轉起來,韓謙原則上不會再駁回府院決定的事情,但重要的奏疏、函文他還是要一一過目。
這兩左內史府、議政院主要討論商議的內容,都是圍繞梁州軍西征初戰告捷以及繼續支持西征軍在隴右作戰展開。
西征初戰告捷,對西線戰局的深遠影響自不用,而最為直接的好處,就是除了通過蜀國從鬆藩地區獲得優良戰馬外,後續還能從隴右獲取優質馬源。
現在左內史府要考慮的,就是如何組織高附加值、運輸成本可控的商貨,以淅川、沔陽兩地為中轉點,通過丹江、漢水以及牛脊驛古道運往隴西南,交易戰馬運回腹地,並同時給西征軍預留足夠的利潤,以便能從當地獲取充足的糧食補給。
目前初步形成的工業品生產體係,以敘州、東湖、淮陽、永陽等地最為集中,目前最為全力發展的乃是在洛陽南部地區建造諸多匠坊工場,開采煤鐵礦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