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 安營(1 / 3)

看著李秀蕭索有些佝僂的身影,溫暮橋禁不住一歎,道:“李郡王後人,怕是要泯然眾人矣!”

雖韓道銘出麵保下李家,之後又千方百計的促成李家人流放下蔡,溫暮橋自然知道韓謙還是想用李秀,但看李秀這樣子,不僅有些悲觀。

“李秀受此打擊,意氣消沉是難免的。而棠邑軍這次北上,倘若不能收獲可觀的戰果,即便不遭受慘敗,我們與壽州軍的攻守之勢也會發生逆變,下蔡將成為雙方拉鋸攻奪最為激烈的地區——李氏及家兵子弟家五六百口人,都被我扔進這片或將注定血腥之地,確實難以叫他振作起來,”

韓謙看著李秀遠去的身影,平靜的道,

“不過,李郡王的子嗣,意誌應該沒有那麼容易磨平掉,或許他心裏對我多多少少還有著怨氣未消的!”

“要不是你,我看沈相與楊致堂都有可能血洗李家立威,他心裏還能有怨恨?”馮翊撇著嘴,不屑的道,“即便他此時回過味來,猜到我們之初就有引蛇出洞之意,但難道他還能將李家落到如此地步怨恨到我們頭上來?李秀真要如此不識好歹,那如溫公所言,李郡王後人真是要泯然眾人了。”

“是怨氣,而非怨恨,”韓謙糾正馮翊的字眼道,“在李秀眼裏,或許我還是用陰謀勝過陽謀之人,他心裏還有那麼一丁點的驕傲沒有磨平吧!”

韓謙跟溫暮橋、郭榮起當年在廣德與李遇相見時的情形,道:“李郡王病逝前曾及想安葬於廣德城南,李秀最終還在李郡王病逝,將其葬到他當時駐守的金鍾嶺——李秀心裏終究是跟李郡王都憋著勁呢。”

溫暮橋卻是不知道竟然還有這樁秘辛之事,細想其中的三味,道:

“想當初李郡王權傾下之時卻激流勇退,大楚臣民或讚其仁德忠賢,但臨晉侯當年才三十出頭,李秀更是有後起名將之譽、十七八歲正值年少最風光、得誌之時,卻不得不隨李郡王隱退山林,心裏怎麼都不可能甘願的。這麼來,李秀違擰李郡王的遺願葬其金鍾嶺,之後與昌國公、呂輕俠走得那麼近,以及此時這般模樣,心裏還真是最初憋著的那股勁未消啊——而等他真正識得大人勝過他人之處,大人便又得一良將。”

“……”韓謙笑了笑,看盯著李秀身影頗有所思的曹霸道,“李秀意誌消沉,是料得下蔡必有血戰要打,你要是不嫌棄從隊率兵頭改過悔新,可與李秀一起去找馮宣……”

隻要能上戰場衝陷陣,曹霸都不嫌棄做個士卒,但想到要與李秀共事,甚至想到李秀初到下蔡,就得任縣參事,不定等到敵軍真殺到下蔡城下,大人就要任他擔任縣尉,自己隻是一個縣兵鄉勇隊率,豈非要聽他的號令?

想到這裏,曹霸由不得討價還價起來:“大人要不叫我追上咱家溫爺,給咱家溫爺扛大旗去?”

“你這混帳家夥,要是連一隊兵卒都帶不好,這輩子都會叫李秀瞧扁了。”溫暮橋喝斥道。

“誰我連一隊兵卒都帶不好,我也曾是都虞候,手下帶過三千健兒,殺得李知誥哭爹喊娘。”曹霸不服氣的道,但看到溫暮橋吹胡子瞪眼,又趕緊灰溜溜的跑下崖頭追李秀而去。

韓謙哈哈一笑,道:“曹霸這樣的勇將,溫博能用好,卻不知道李秀能不能用好——溫大人不介意我將他塞給李秀操練吧?”

“曹霸與李秀二人能做到剛柔相濟,對他們二人都有大好處。”溫暮橋道。

“那我們便拭目以待吧。”韓謙負手身後道。

…………

…………

“李秀!”

“怎麼,還有什麼事情?”李秀疑惑的看著曹霸從後麵追過來,疑惑的問道。

“你們未必認得馮宣的營帳在那裏,我領你們過去……”曹霸當然不會承認他被派到下蔡縣鄉勇裏當個隊卒兵頭,摸著鼻子道。

“……”李秀疑惑的掃了曹霸兩眼,心想曹霸隨溫博投附棠邑之時,就已經是都虞候一級的高級武將,真有這麼閑嗎?

“我領你們去大營見馮蠻子。”曹霸催促道。

李瑤作為延佑帝的廢後,怎麼都不可能放遂出去,但除了她留在金陵為延佑帝守陵外,李家不僅留在金陵城的子嗣及家兵,都在放遂之列,郡王府留守洪州看守族業的子弟也都削爵為民,佑帝、延佑帝所賞賜的上萬畝田宅、數百口奴婢,也都由洪州刺史奉旨悉數征沒充官。

偌大的郡王府,如樹倒獼猻散,此時除了洪州還有二十多名子弟投奔下蔡,與臨晉侯府眾人會合外,除了十數嫡係家將還隨李磧在華陽外,李家連同家兵眷屬在內,上上下下六百多口人,此刻正倉皇不安的停在窖山峽浮橋北岸的一處空地上吃著幹糧歇腳。

監押他們到下蔡的衙兵,正跟下蔡的官員交接。

臨晉侯的家產連同府邸也都悉數充公,還是臨行前韓道銘著人送來十數匹馬及車乘,以便府裏年幼的孩童以及老弱病殘途中能乘坐,不至於太辛苦,但其他人,哪怕是婦女都隻能徙步而行。

好在李家即便是女眷,也沒有幾個嬌滴滴的,又主要是在淮西境內趕路,餐食不缺、夜有住宿,卻也談不上有多辛苦。

隻是令眾人心生迷茫的是,今後的李家將何去何從?

與其他被命運折磨得麻木的普通民眾不同,除李秀、李池等人之外,諸多家將乃至李家女眷,對時局都有著遠比普通人更深刻的見識。

下蔡注定是四戰之地,特別是棠邑在窖山峽修造了浮橋,一旦魏州叛軍在渦水兩岸站穩腳,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會想方設法撥掉這顆直刺北岸的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