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喧賓(3 / 3)

然而占據漢水中上遊盆地的梁州(漢中郡),農耕條件即便比不上有南陽糧倉之稱的鄧州,卻不比襄郢兩州稍弱;而前朝中期梁金兩州的人丁一度高達四十萬口,足以證明這兩地有著容納更多人丁的農耕基礎。

去年襲奪梁州之後,李知誥就有意重新恢複金州的建製,並重點往梁州遷移民戶、興修堰堤溝渠、開墾屯田——雖然一年時間在緊張的防務之餘,才新開墾二十餘萬畝軍田,但總算是有一個較好的基礎。

現在隻要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將一萬三千餘戶兵戶遷入梁州,並能從襄、隨、郢、鄧四州掠得下一季的秋糧收成,以保證未來一年時間內不斷糧草,他們就不算將內褲都輸掉。

周元問道:“會不會太保守、軟弱了?韓謙做好進攻譙亳的準備,徐明珍也絕不可能束手就擒,壽州軍、徐泗軍直接投附朱讓,便是這兩的事情,河淮一戰,怎麼看棠邑都沒有大獲全勝的機會啊……”

徐明珍、司馬氏隻要直接投附朱讓,三股勢力擰成一股,即便蒙兀精銳騎兵不直接從禹河下遊南下,棠邑與東翼的梁軍,也將麵對多達十五六萬的敵對兵馬。

韓謙到時候能勉強攻陷亳州、陳州東部一線,將汴京軍民接應南撤,就已經是極限了;而更大的可能是棠邑軍付出慘重的傷亡之後連這點意圖也無法實現。

然而,之後,棠邑、淮東在北線還將直接麵臨多達十數萬的朱讓兵馬,根本不可能抽出手來,將主力兵馬投到西翼來。

他們現在可以不挑事,也暫時不跟蒙兀人勾結到一起,避免激怒棠邑,但隻要棠邑主力不西移,他們也沒有必要主動將控扼淮陽山西麓山口的平靖、武勝等要隘拱手相讓。

而唯有平靖、武勝等要隘在手裏,他們後續才有機會奪取黃州,將淮陽山以南、漢水以東、長江以北的漢東河穀收入囊中。

李知誥隻是提出他的主張,卻沒有更多要解釋的意思。

呂輕俠沉吟片晌,道:

“從更長遠的角度及更惡劣的局麵考慮,知誥如此建議,或許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不過,眼下最緊急的,我們不可能長期封鎖宮變的消息不傳入襄鄧均及郢隨兩州的腹地,人心之事不可不察!”

周元蹙著眉頭,附和呂輕俠道:“是啊,目前看來,江淮之間絕大多數的州縣都還在金陵的掌控之中,甚至隨著淮東的削藩,金陵對江淮的掌控力變得更強,我們還是需要有一個正當的名義,來掌控郢隨襄鄧均梁諸州的民心,更要防止三鎮將卒軍心、士氣在短時間內垮塌掉,更要避免三鎮將卒嘩變以及諸州暴發民亂或使地方宗族鄉豪糾集鄉兵民勇來反抗我們。隻有這些都穩住了,我們就還有看河淮局勢反覆的機會!”

蘇紅玉這幾日與呂輕俠、周元同乘一艘船西逃,知道他們這些話,還是要想著以最快的速度尊太後以奉二皇子楊林登基稱帝,並傳詔討伐沈漾、楊致堂、韓道銘等勾結異族謀害延佑帝之罪。

此舉即便不能動搖金陵的根基,目前看來也很難爭取其他州縣的支持,但短時間內他們至少能在郢隨襄鄧均梁諸州維持一個正當名份。

當然了,蘇紅玉這幾年守著新津侯府教導諸子,不怎麼參與到慈壽宮的事務中去,但她心裏明白,呂輕俠、周元他們急於促成這事,還有一個更根本的目的,那就是唯有尊立太後及“二皇子”之後,她們才能名正言順的通過控製“太後及二皇子”,把持襄北的軍政大權。

蘇紅玉坐在下首,不便明言,隻是怔怔的看著李知誥,不知道他要如何應對呂輕俠、周元的喧賓奪主;再看柴建坐在一旁默不作聲,也不清楚他心裏到底在想著什麼,心想知誥態度強硬一些,柴建應該會跟知誥站在一起的吧?

李知誥看了蘇紅玉一眼,道:“安定人心這事是不宜拖延,但也不必急於今日,眾人先飲宴休息,待明日趕往襄城再議。”

從郢州乘船北上二百裏便到襄城,從前朝中後期以來,襄城一直以來都是荊襄北部的軍事及經濟、文化中心;即便是要尊太後另立新帝,也隻能定都襄城。

目前金陵已傳檄諸州縣討逆,但還正在做調兵遣將的前期部署,棠邑軍也沒有西移的跡象,襄北形勢還沒有危急到火燒眉毛的地步,呂輕俠也不想叫李知誥覺得她們有喧賓奪主之嫌,更何況她們還不確定柴建、周數二人的心思,當下便點頭道:“是要先緩一口氣再從長計議為好。”

眾人各自歸客舍休息,李知誥將二子李摯、李畋叫到後宅院中,道:“我再從軍中挑選數百精將給你們,與家兵編為一營親衛,你們二人擔任正副營指揮,可有信心治好兵卒?”

“孩兒有信心。”李摯、李畋道。

李知誥又跟家兵首領張鬆道:“棠邑水軍或許暫時不會沿漢水攻來,但漢水猶是朝廷兵馬殺入襄北的主要通道,等明後議事時,我建議任鍾彥虎為水軍都指揮使,專司從襄城到郢州的漢水防務。雖梁州到均州的漢水狹淺,行不得大船,但猶需一路水軍維持梁州與襄北的聯絡及水路運輸,到時候我會建議你出任這路水軍的都虞候,但願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末將絕不辜負侯爺的信任。”張鬆斬金截鐵的道。

“……”李知誥點點頭,道,“你與李摯、李畋都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