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數在隨陽,柴訓、鄧泰他們在梁州。”李知誥道。
他當然知道周元在擔心什麼,但他這時候還有可能下令將呂輕俠及太後王嬋兒、“二皇子”等人扣押下來,交給金陵,換個綏靖一方的機會嗎?
而事實上殘存的晚紅樓勢力在襄北三鎮中高級將領群體之中盤根錯結,從來都令他無法繞開呂輕俠等人作決斷,這或許就是他們一步步走到今這下場的根本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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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刺史府年前修繕過,還算開闊,請太後王嬋兒等人請入偏院休息,著嫡係親衛嚴加“守護”,李知誥請呂輕俠、周元等人隨他到衙堂商議後續的對策。
這時候色昏暗下來,兩名老卒點燃大燭,嗶嗶剝剝的燃燒著,散發出桐油脂的氣味。
呂輕俠她們一路逆水西逃,七走一千七八百裏水路,闖過沿江諸州不算多強、卻源源不絕的騷擾、攔截才趕到郢州。
她們一路上與陸地的聯係幾乎中斷。
李知誥這時候也先將這幾金陵城的形勢變化通報他們:
“……楊元演三前便遣世子楊聰及掌書記王文謙金陵獻表擁立新帝,並奏請新帝裁撤淮東藩國,調趙臻部會同右武衛軍征討襄北,金陵方麵也初步決定將趙臻所部編為右武驤軍,不日即將乘船西進……”
“淮東的反應好快!”
沒想到淮東非但沒有成為牽製京畿及棠邑兵馬的掣肘,反倒第一時間自請削藩,並遣精銳戰力直接參與對襄北的進剿,坐在檀案後呂輕俠,聽到這消息也禁不住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竄上來。
這一消息意味著金陵已經基本掌握了江淮的形勢,接下來各州縣上尊表以及張蟓在荊州對金陵表示順從,都會在極快的時間內發生,再之後金陵就將能正式發兵進剿襄北了。
“淮西有什麼動靜?”周元有些沮喪的問道。
朝廷能直接調用的兵馬有限,編趙臻所部為右武驤軍,與張蟓的右武衛軍會合,也僅三萬精銳,趙臻、張蟓各懷鬼胎不,後續即便能從湖南、江西諸州征調數萬州兵,但至少還需要兩到三個月時間才能完成兵馬集結。
目前最令人擔憂的還是棠邑軍精銳進攻位於淮陽山與桐柏山之間的武勝、平靖等關,威脅隨州東北翼之餘,並令棠邑水軍協同右武驤軍、右武衛軍沿漢水北進,撕開他們於荊門、郢州的脆弱防線。
“棠邑在淮西的兵馬及軍需物資,還在不斷的往壽春、鳳台兩地集結,三前還在鳳台以東的窖山峽成功架設了鐵索浮橋,打通經下蔡進兵譙亳兩州、北援汴京的陸路通道,暫時沒有西移的跡象。”柴建陰沉著臉道。
大廳西牆壁就懸掛淮河中上遊地區的地形圖,沙潁河兩岸的洪泛區以及窖山浮橋的具體位置也都大體標識出來。
淮河中遊最為狹窄處,是八公山北側的硤石峽,在那裏搭建懸索橋也好、浮橋也好,僅需要二百米,但硤石峽北岸,即西硤石山附近的低窪地區已被洪水淹沒。
即便搭建懸索鐵橋將東西硤石山連接起來,卻很難通過西硤山以北、寬達三四十裏的洪泛區,依舊行不成從南往北進攻的通道。
唯有繞開洪泛區,往東移六十餘裏,在鳳台與臨淮之間的窖山峽建鐵索浮橋,然後才能從窖山峽北岸的丘陵區開辟一道通道,往北直接延伸到譙州腹地。
窖山峽要比硤石峽寬出一倍不止,當世還沒有能力建這麼長的鐵索懸橋,隻能建浮橋,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聯舟搭建抵擋上遊洪水衝擊的鐵索浮橋,也絕對是棠邑實力的體現。
浮橋最大的問題,會攔腰截斷淮河,這將切斷分別淮河上下遊的棠邑水軍聯係,但這也明棠邑出兵河淮的決心。
而從窖山渡橋的搭建,也能看出棠邑出兵河淮的戰略選擇,應該會以一路偏師乘舟沿穎水北進,從陳汴驛道的南端登陸,援應固守汴京的梁軍,但陳汴驛道太容易被切斷,也容納不了多少兵馬北進,更不要接應汴京城中十數萬老弱居多的軍民南撤了,棠邑軍的主力應該還要從窖山直接渡河,從譙州一路往北進攻,從徐明珍的壽州軍手裏奪取譙州、陳州東部、亳州等地區,徹底打通汴京南部與淮西的聯絡。
這也意味著棠邑將不遺餘力的全麵參與河淮戰事。
這對襄北而言,棠邑主力兵馬暫時不會西移,或許是目前唯一還能令眾人心思沒那麼慌亂的消息了。
要不然的話,他們除了第一時間放棄隨郢鄧襄四州,將所有的兵馬撤入漢水上遊的均梁兩地據險以守,將沒有第二選擇。
“你打算怎麼做?”呂輕俠看向李知誥問道。
“放棄平靖、武勝、黃硯三關,將周數所部全部撤到隨陽以西,同時以最快的速度將鄧、均、襄三地的軍府兵戶及家都遷入梁、金兩州外,大概沒有其他選擇了!”李知誥輕歎一口氣,道。
以有山川之險可守的梁、金兩州為根基之地經營,做好必要時放棄襄、郢、鄧、隨四州的準備,這是李知誥麵對當前惡劣局麵做出的戰略選擇。
梁金兩州,目前雖然僅有不到十萬人口,特別是舊金州編籍民戶僅五六千口,蜀國據有金州之時甚至直接廢置金州,但這主要是前朝中後期戰亂所致,梁金兩州在戰亂中人口最少時,甚至僅四五萬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