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惜水張口結舌,一時叫韓道銘問住在那裏。
這一刻,呂輕俠也眼神淩厲的朝韓道銘看過來。
楊元溥、沈漾這時候皆遲疑的朝姚惜水、呂輕俠兩人看過去。
張潛也糊塗起來,他們之前是滿心猜測必是韓謙與梁軍勾結,但聽韓道銘一,卻又覺得未嚐沒有李知誥跟梁軍勾結的可能,畢竟梁軍從南陽境內穿過更加便捷、能更加掩人耳目。
而不要當世為了權勢父子手足相殘早已經不是什麼駭人聽聞的秘事了,即便李知誥等人與晚紅樓同屬前朝神陵司一脈,但也並不能意味著李知誥為了個人的權勢,就絕沒有瞞過姚惜水、呂輕俠暗中跟梁國交易的可能。
一定要,陛下他自己以及站在他身後伺候的崇文殿內常侍陳如意,又何嚐不算神陵司一脈?他們的利益何時跟呂輕俠、姚惜水她們完全一致過,陛下跟太後還不是一直都有鬧不愉快?
再者了,從臨江侯府崛起算起,李知誥與在座諸多人的關係,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改變;李知誥每次都差不多極務實的選擇最利於他自己的轉變。
李知誥在梁方想要抵擋趙孟吉、王孝告的反撲,想要好好消化梁州,甚至有謀蜀的野心,他也有與梁軍勾結的動機。
畢竟此時蒙兀人占據晉地後,兵鋒極甚,換作他是李知誥,即便占據梁州也不會急於插入關中,那暗中與梁軍結盟,無疑更符合襄北的利益。
姚惜水一張粉臉漲得通紅,這時候才更深刻的理解到什麼叫百口難辯。
她當然不可能承認最隱密的那層關係,而此時織造局、職方司與襄北有著更緊密的聯係,能隨時掌握襄北的動向,能確認梁軍絕無從襄北過境的可能,也不合適。
襄北軍與她們勾結聯係極密,本來就是楊元溥心頭大恨,她此時承認這點,非但不能釋清什麼,反倒更有可能會被韓道銘再倒打一耙,栽贓她們早已經牽涉到梁軍過境之事裏。
“真是沒想到韓大人話鋒如此犀利,”呂輕俠道,“梁國這次拿壽春、鳳台、霍邱三城出來議和,但這三城現在都被棠邑奪得,難道這都不能證實棠邑早就暗中跟梁國勾結嗎?”
“當然不能,”韓道銘朗聲道,“韓謙早在入夏之前製定好入秋動員十萬兵馬收複霍邱、壽春、鳳台三城的詳細作戰計劃。不要河淮一片混亂,就算是河淮不亂,霍邱、壽春、鳳台也早已經是大楚的囊中之物。梁國此時也定然是看到這點,讓出這三城,不過是順水人情而已,微臣實在是想象不出,韓謙何需背負通敵之名,去換這三城?又或者呂宮使以為這三城真是什麼了不得的籌碼?”
“……”呂輕俠見韓道銘、陳景舟有備而來,也難爭什麼口舌之利,便不再作聲。
韓道銘繼續道:“即便形勢確有必要與梁軍暫時緩和關係,隻要時間上能允許,韓謙也一定會先請示朝廷。”
“……”沈漾聽到這裏,都忍不住咳嗽起來。
不過,韓道銘能爬到這個位置,怎麼可能為張口胡八道臉紅,朝楊元溥行禮道:“請陛下明察。”
“棠邑能動員十萬兵馬,真是好威風啊!”姚惜水忍不住冷笑嘲諷道。
“同樣一句話,微臣隻是想明大楚兵強馬壯,完全不需要屈膝討好去換回壽春、鳳台、霍邱三城,卻不想從姚織造嘴裏出來,卻顯得微臣居心叵測,這大概是所謂的人言可畏吧,”
韓道銘長歎一聲,感慨道,
“微臣也早就聽到朝野之前大肆流傳長鄉侯篡位之前就與棠邑暗中有所勾結的事情,但事實上呢,助長鄉侯篡蜀成功後,新津侯得梁州及舊金州,硤州也並入湖南行尚書省,棠邑得到了什麼?韓謙明知道參與此事,沒有什麼利益,但在知道臨晉侯在滄浪城決意率諸部入梁州之後,還是第一時間派人勸譚育良率部援蜀。此外,蜀國拿不出二十萬緡錢的歲貢,也是韓謙心軟,心想蜀國以後也是大楚的藩邦,當多休諒蜀國的難處,最後同意接受渝南一片不毛之地,除了每年代蜀國出這筆歲貢,還額外從官錢局擠出三十萬緡錢支借給蜀國,以便能盡快穩定住蜀國緊張、動敵的局勢。韓謙願意做這些事,到底憑的是對大楚一片耿耿忠心。微臣以為,要是繼續縱容朝野上下妖言惹眾,寒了忠良之心,實非社稷之福啊!”
姚惜水沒想到韓道銘巔倒是非黑白起來,真真是睜著眼瞎話,但韓道銘的每一句話,卻又不容她們反駁。
就單純拿助長鄉侯篡蜀這事來,棠邑獲利明麵看上去確是獲利最,以致他們消播消息韓謙早就暗中跟長鄉侯勾結之事,在韓道銘等人的引導之下,朝野也陸續出現一些質疑的聲音。
隻是她沒想到,韓道銘這一刻還要在楊元溥眼前,將這水攪渾掉。
“韓尚書這話,便要問沈相信不信得過了。”姚惜水冷笑道。
她知道楊元溥對她們戒備極深,但卻會傾向聽信沈漾的意見。
見他們兩派爭吵,這時候還是將球踢到他這邊來,沈漾苦澀的咽了口唾沫,道:“蒙兀人兵鋒之盛,確實有些出乎之前的預料,而此時與梁國和議,使梁軍能集中力量打通經河洛、函穀關與關中的聯絡,從北麵遏製住蒙兀人的兵鋒,也於大楚有利,陛下應當速下決斷。”
見沈漾還是一副息事寧人、擱置爭議的態度,姚惜水氣鼓鼓的閉住嘴。
“好了,與梁使議和之事,尚書省全權負責,盡快拿出條陳來再行討論。母後也應該累了,勞煩呂宮使、姚織造護衛,孩兒就不送母後回慈壽宮了。”楊元溥仿佛一頭困獸,被關在籠中,不知道這一刻還能信任誰,這時候隻能心力憔悴的將其他人都趕走。
太後王嬋兒、呂輕俠他們離開,韓道銘、陳景舟也告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