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之中，兵主為激秦軍，上請了秦帝與商君，欲以曾經兩國的四洲之地，賞有功之士。秦軍聞之，皆懷必死之心以求榮譽、爵位、官職，以及最重要的土地。”柯無喜緩緩道來。
秦無敵打斷了柯無喜的話，帶著些許疑惑地問道：“柯大人，您莫非認為此舉有誤？我師父曾言，兵主能百日平定人境，此策功不可沒，至少占據了五成之功。之前大秦雖有類似國策，但因土地有限，無法再賞。秦軍雖勇猛，但若失了實質的土地獎賞，與朝廷之間也難免心生嫌隙。”
柯無喜輕輕搖頭，說道：“若無兵主與秦軍短短三月平定戰火，人境蒼生現在如何尚未可知。我並非否定此策，而是認為在當前形勢下，應當對其加以限製和修正。此策若長期推行，新四洲之地封賞完畢後，又該如何是好？別忘了，東山山脈與灰族的戰爭一刻都未停過，不停止的戰爭自然就會不斷的產出戰功。此外，你們可知為何大秦要遷移大量關中老秦人至新四洲居住？”
秦無敵疑惑道：“難道不是為了同化新秦人？我師父曾說，帝王隻需緊握政令之鞭，百姓之事就交於百姓，老秦人自然會帶著新秦人入秦。”
柯無喜聞言，麵色凝重，低聲重複著“新秦人入秦”這幾個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正色對秦無敵道：“你的師父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秦無敵毫不謙虛，也正色的回應道：“我師父確實是天下最了不起的那一撮人。”
遊不二在一旁斜了一眼秦無敵，心中好奇愈發濃烈。秦無敵對其師父總是語焉不詳，但近日從王七與馬監城的言談中都透露出秦無敵好像有個大靠山的樣子，他猜測很可能就是這個“師父”。遊不二暗自盤算著，等此案結束後，一定要好好逼問下秦無敵他這個師父到底是何許人也。
柯無喜輕歎一聲，語氣中透露出些許複雜：“老秦人帶新秦人入秦的初衷是好的，但秦都中的那幾位或許久居高位，已經忘記了民間疾苦和人心複雜。“
”新秦人曾是啟民，他們中有許多人的親朋好友都死於與大秦的戰火之中。這股仇恨和不滿在心中積聚，最終會向誰發泄呢？有大量高手坐鎮的監城司？掌握全城戍衛軍的兵司？甚至連妖族坐鎮的撫靈司和隻是披著官身外衣的戶司也不敢輕易開罪。於是，他們隻能將矛頭對準與他們身份相同的平民——那些從關中遷來的老秦人......”
說到這裏，柯無喜無奈地笑了笑：“人性本如此，弱者往往抽刀向更弱者。”
秦無敵與遊不二怔怔看著柯無喜。他們之前從王七的角度已經了解過一些新老秦人的衝突，但此刻在柯無喜口中，貌似新老秦人的衝突好像遠不止於此。
“最初，新老秦人並未像現在這樣分居南北城。”柯無喜繼續說道，“直到有一天，不知從哪裏傳出的消息，說闕陽城中老秦人的土地都是用斬殺新秦人的戰功換來的……”說到這裏，他垂下眼簾，仿佛再次看到了那滿城火光的慘烈一幕......
遊不二心頭一震，他小時候曾記得有一段時間遊先生嚴禁他出院門，但院外每日的喧囂與騷動卻讓他心生好奇。當時遊先生隻是輕歎一聲，稱之為“王朝更迭之陣痛”。如今從柯無喜的口中，遊不二才終於明白那所謂的“陣痛”竟是新老秦人之間深重的矛盾與失控的仇恨。
“那段時間，新秦人歇斯底裏地在城中搜尋老秦人的蹤跡，打砸搶燒所有與老秦人有關的店鋪和攤位。其中還不乏一些趁機作亂的違法之徒……”柯無喜的話語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奈。
秦無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煞氣，他厲聲問道：“那城中的四司官員呢？他們都袖手旁觀嗎？”
柯無喜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此前城中四司的主官除了驢大人外都是新秦人，他們或許有心無力，或許也選擇了袖手旁觀。而且，就算他們想要動手鎮壓，又有誰來執行呢？戍衛軍中一多半都是生於闕陽的新秦人，捫心自問，你們會朝著幼時玩伴揮動刀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