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漢書卷九十九(1 / 3)

王莽傳第六十九上

王莽字巨君,孝元皇後之弟子也。元後父及兄弟皆以元、成世封侯,居位輔政,家凡九侯、五大司馬,語在《元後傳》。唯莽父曼蚤死,不侯。莽群兄弟皆將軍五侯子,乘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遊相高,莽獨孤貧,因折節為恭儉。受《禮經》,師事沛郡陳參,勤身博學,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敕備。又外交英俊,內事諸父,曲有禮意。陽朔中,世父大將軍鳳病,莽侍疾,親嚐藥,亂首垢麵,不解衣帶連月。鳳且死,以托太後及帝,拜為黃門郎,遷射聲校尉。

久之,叔父成都侯商上書,願分戶邑以封莽,及長樂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騎校尉箕閎、上穀都尉陽並、中郎陳湯,皆當世名士,鹹為莽言,上由是賢莽。永始元年,封莽為新都侯,國南陽新野之都鄉,千五百戶。遷騎都尉、光祿大夫、侍中。宿衛謹敕,爵位益尊,節操愈謙。散輿馬衣裘,振施賓客,家無所餘。收贍名士,交結將相、卿、大夫甚眾。故在位更推薦之,遊者為之談說,虛譽隆洽,傾其諸父矣。敢為激發之行,處之不慚恧。

莽兄永為諸曹,蚤死,有子光,莽使學博士門下。莽休沐出,振車騎,奉羊酒,勞遺其師,恩施下竟同學。諸生縱觀,長老歎息。光年小於莽子宇,莽使同日內婦,賓客滿堂。須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當飲某藥,比客罷者數起焉。嚐私買侍婢,昆弟或頗聞知,莽因曰:“後將軍朱子元無子,莽聞此兒種宜子,為買之。”即日以婢奉子元。其匿情求名如此。

是時,太後姊子淳於長以材能為九卿,先進在莽右。莽陰求其罪過,因大司馬曲陽侯根白之,長伏誅,莽以獲忠直,語在《長傳》。根因乞骸骨,薦莽自代,上遂擢為大司馬。是歲,綏和元年也,年三十八矣。莽既拔出同列,繼四父而輔政,欲令名譽過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諸賢良以為掾史,賞賜邑錢悉以享士,愈為儉約。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問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見之者以為僮使,問知其夫人,皆驚。

輔政歲餘,成帝崩,哀帝即位,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太後詔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骨,哀帝遣尚書令詔莽曰:“先帝委政於君而棄群臣,朕得奉宗廟,誠嘉與君同心合意。今君移病求退,以著朕之不能奉順先帝之意,朕甚悲傷焉。已詔尚書待君奏事。”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尉傅喜白太後曰:“皇帝聞太後詔,甚悲。大司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聽政。”太後複令莽視事。

時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後、母丁姬在,高昌侯董宏上書言:“《春秋》之義,母以子貴,丁姬宜上尊號。”莽與師丹共劾宏誤朝不道,語在《丹傳》。後日,未央宮置酒,內者令為傅太後張幄坐於太皇太後坐旁。莽案行,責內者令曰:“定陶太後藩妾,何以得與至尊並!”徹去,更設坐。傅太後聞之,大怒,不肯會,重怨恚莽。莽複乞骸骨,哀帝賜莽黃金五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公卿大夫多稱之者,上乃加恩寵,置使家,中黃門十日一賜餐。下詔曰:“新都侯莽憂勞國家,執義堅固,朕庶幾與為治。太皇太後詔莽就第,朕甚閔焉。其以黃郵聚戶三百五十益封〔莽〕,位特進,給事中,朝朔望見禮如三公。車駕乘綠車從。”後二歲,傅太後、丁姬皆稱尊號,丞相朱博奏:“莽前不廣尊尊之義,抑貶尊號,虧損孝道,當伏顯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請免為庶人。”上曰:“以莽與太皇太後有屬,勿免,遣就國。”

莽杜門自守,其中子獲殺奴,莽切責獲,令自殺。在國三歲,吏上書冤訟莽者以百數。元壽元年,日食,賢良周護、宋崇等對策深頌莽功德,上於是征莽。

始莽就國,南陽太守以莽貴重,選門下掾宛孔休守新都相。休謁見莽,莽盡禮自納,休亦聞其名,與相答。後莽疾,休候之,莽緣恩意,進其玉具寶劍,欲以為好。休不肯受,莽因曰:“誠見君麵有瘢,美玉可以滅瘢,欲獻其瑑耳。”即解其瑑,休複辭讓。莽曰:“君嫌其賈邪?”遂椎碎之,自裹以進休,休乃受。及莽征去,欲見休,休稱疾不見。

莽還京師歲餘,哀帝崩,無子,而傅太後、丁太後皆先薨,太皇太後即日駕之未央宮收取璽綬,遣使者馳召莽。詔尚書,諸發兵符節,百官奏事,中黃門、期門兵皆屬莽。莽白:“大司馬高安侯董賢年少,不合眾心,收印綬。”賢即日自殺。太後詔公卿舉可大司馬者,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舉莽,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互相舉。太後拜莽為大司馬,與議立嗣。安陽侯王舜,莽之從弟,其人修飭,太後所信愛也,莽白以舜為車騎將軍,使迎中山王奉成帝後,是為孝平皇帝。帝年九歲,太後臨朝稱製,委政於莽。莽白趙氏前害皇子,傅氏驕僭,遂廢孝成趙皇後、孝哀傅皇後,皆令自殺,語在《外戚傳》。

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後所敬,天下信之,於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為侍中奉車都尉。諸哀帝外戚及大臣居位素所不說者,莽皆傅致其罪,為請奏,令邯持與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後,輒可其奏。於是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坐互相舉免,丁、傅及董賢親屬皆免官爵,徙遠方。紅陽侯立,太後親弟,雖不居位,莽以諸父內敬憚之,畏立從容言太後,令己不得肆意,乃複令光奏立舊惡:“前知定陵侯淳於長犯大逆罪,多受其賂,為言誤朝;後白以官婢楊寄私子為皇子,眾言曰呂氏、少帝複出,紛紛為天下所疑,難以示來世,成繈褓之功。請遣立就國。”太後不聽。莽曰:“今漢家衰,比世無嗣,太後獨代幼主統政,誠可畏懼,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從,今以私恩逆大臣議如此,群下傾邪,亂從此起!宜可且遣就國,安後複征召之。”太後不得已,遣立就國。莽之所以脅持上下,皆此類也。

於是附順者拔擢,忤恨者誅滅。王舜、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歆典文章,孫建為爪牙。豐子尋、歆子棻、涿郡崔發、南陽陳崇皆以材能幸於莽。莽色厲而言方,欲有所為,微見風采,黨與承其指意而顯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讓焉,上以惑太後,下用示信於眾庶。

始,風益州令塞處蠻夷獻白雉,元始元年正月,莽白太後下詔,以白雉薦宗廟。群臣因奏言太後:“委任大司馬莽定策安宗廟。故大司馬霍光有安宗廟之功,益封三萬戶,疇其爵邑,比蕭相國。莽宜如光故事。”太後問公卿曰:“誠以大司馬有大功當著之邪?將以骨肉故欲異之也?”於是群臣乃盛陳:“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千載同符。聖王之法,臣有大功則生有美號,故周公及身在而托號於周。莽有定國安漢家之大功,宜賜號曰安漢公,益戶,疇爵邑,上應古製,下準行事,以順天心。”太後詔尚書具其事。

莽上書言:“臣與孔光、王舜、甄豐、甄邯共定策,今願獨條光等功賞,寢置臣莽,勿隨輩列。”甄邯白太後下詔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屬有親者,義不得阿。君有安宗廟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隱不揚。君其勿辭。”莽複上書讓。太後詔謁者引莽待殿東箱,莽稱疾不肯入。太後使尚書令恂詔之曰:“君以選故而辭以疾,君任重,不可闕,以時亟起。”莽遂固辭。太後複使長信太仆閎承製召莽,莽固稱疾。左右白太後,宜勿奪莽意,但條孔光等,莽乃肯起。太後下詔曰:“太傅博山侯光宿衛四世,世為傅相,忠孝仁篤,行義顯著,建議定策,益封萬戶,以光為太師,與四輔之政。車騎將軍安陽侯舜積累仁孝,使迎中山王,折衝萬裏,功德茂著,益封萬戶,以舜為太保。左將軍光祿勳豐宿衛三世,忠信仁篤,使迎中山王,輔導共養,以安宗廟,封豐為廣陽侯,食邑五千戶,以豐為少傅。皆授四輔之職,疇其爵邑,各賜第一區。侍中奉車都尉邯宿衛勤勞,建議定策,封邯為承陽侯,食邑二千四百戶。”四人既受賞,莽尚未起,群臣複上言:“莽雖克讓,朝所宜章,以時加賞,明重元功,無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後乃下詔曰:“大司馬新都侯莽三世為三公,典周公之職,建萬世策,功德為忠臣宗,化流海內,遠人慕義,越〔裳〕氏重譯獻白雉。其以召陵、新息二縣戶二萬八千益封莽,複其後嗣,疇其爵邑,封功如蕭相國。以莽為太傅,幹四輔之事,號曰安漢公。以故蕭相國甲第為安漢公第,定著於令,傳之無窮。”

於是莽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策。策曰:“漢危無嗣,而公定之;四輔之職,三公之任,而公幹之;群僚眾位,而公宰之:功德茂著,宗廟以安,蓋白雉之瑞,周成象焉。故賜嘉號曰安漢公,輔翼於帝,期於致平,毋違朕意。”莽受太傅安漢公號,讓還益封疇爵邑事,雲願須百姓家給,然後加賞。群公複爭,太後詔曰:“公自期百姓家給,是以聽之。其令公奉、舍人賞賜皆倍故。百姓家給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聞。”莽複讓不受,而建言宜立諸侯王後及高祖以來功臣子孫,大者封侯,或賜爵關內侯食邑,然後及諸在位,各有第序。上尊宗廟,增加禮樂;下惠士民鰥寡,恩澤之政無所不施。語在《平紀》。

莽既說眾庶,又欲專斷,知太後厭政,乃風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遷至二千石,及州部所舉茂材異等吏,率多不稱,宜皆見安漢公。又太後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後下詔曰:“皇帝幼年,朕且統政,比加元服。今眾事煩碎,朕春秋高,精氣不堪,殆非所以安躬體而育養皇帝者也。故選忠賢,立四輔,群下勸職,永以康寧。孔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與焉!’自今以來,(非)〔惟〕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四輔平決。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輒引入至近署對安漢公,考故官,問新職,以知其稱否。”於是莽人人延問,致密恩意,厚加贈送,其不合指,顯奏免之,權與人主侔矣。

莽欲以虛名說太後,白言:“新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後,百姓未贍者多,太後宜且衣繒練,頗損膳,以視天下。”莽因上書,願出錢百萬,獻田三十頃,付大司農助給貧民。於是公卿皆慕效焉。莽帥群臣奏言:“陛下春秋尊,久衣重練,減禦膳,誠非所以輔精氣,育皇帝,安宗廟也。臣莽數叩頭省戶下,白爭未見許。今幸賴陛下德澤,間者風雨時,甘露降,神芝生,蓂莢、朱草、嘉禾、休征同時並至。臣莽等不勝大願,願陛下愛精休神,闊略思慮,遵帝王之常服,複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盡歡心,備共養。惟哀省察!”莽又令太後下詔曰:“蓋聞母後之義,思不出乎門閾。國不蒙佑,皇帝年在繈褓,未任親政,戰戰兢兢,懼於宗廟之不安。國家之大綱,微朕孰當統之?是以孔子見南子,周公居攝,蓋權時也。勤身極思,憂勞未綏,故國奢則視之以儉,矯枉者過其正,而朕不身帥,將謂天下何!夙夜夢想,五穀豐熟,百姓家給,比皇帝加元服,委政而授焉。今誠未皇於輕靡而備味,庶幾與百僚有成,其勖之哉!”每有水旱,莽輒素食,左右以白。太後遣使者詔莽曰:“聞公菜食,憂民深矣。今秋幸熟,公勤於職,以時食肉,愛身為國。”

莽念中國已平,唯四夷未有異,乃遣使者齎黃金、幣、帛,重賂匈奴單於,使上書言:“聞中國譏二名,故名囊知牙斯,今更名知,慕從聖製。”又遣王昭君女須卜居次入侍。所以誑耀媚事太後,下至旁側長禦,方故萬端。

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為皇後,以固其權,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長秋宮未建,液廷媵未充。乃者,國家之難,本從亡嗣,配取不正。請考論《五經》,定取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采二王後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事下有司,上眾女名,王氏女多在選中者。莽恐其與己女爭,即上言:“身亡德,子材下,不宜與眾女並采。”太後以為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者日千餘人,公卿大夫或詣廷中,或伏省戶下,鹹言:“明詔聖德巍巍如彼,安漢公盛勳堂堂若此,今當立後,獨奈何廢公女?天下安所歸命!願得公女為天下母。”莽遣長安以下分部曉止公卿及諸生,而上書者愈甚。太後不得已,聽公卿采莽女。莽複自白:“宜博選眾女。”公卿爭曰:“不宜采諸女以貳正統。”莽白:“願見女。”太後遣長樂少府、宗正、尚書令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有詔遣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廟,雜加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所謂‘康強’之占,‘逢吉’之符也。”信鄉侯佟上言:“《春秋》,天子將娶於紀,則褒紀子稱侯,安漢公國未稱古製。”事下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封後父百裏,尊而不臣,以重宗廟,孝之至也。佟言應禮,可許。請以新野田二萬五千六百頃益封莽,滿百裏。”莽謝曰:“臣莽子女誠不足以配至尊,複聽眾議,益封臣莽。伏自惟念,得托肺腑,獲爵土,如使子女誠能奉稱聖德,臣莽國邑足以共朝貢,不須複加益地之寵。願歸所益。”太後許之。有司奏:“故事,聘皇後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深辭讓,受四千萬,而以其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家。群臣複言:“今皇後受聘,逾群妾亡幾。”有詔,複益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莽複以其千萬分予九族貧者。

陳崇時為大司徒司直,與張敞孫竦相善。竦者博通士,為崇草奏,稱莽功德,崇奏之,曰:

竊見安漢公自初束脩,值世俗隆奢麗之時,蒙兩宮厚骨肉之寵,被諸父赫赫之光,財饒勢足,亡所啎意,然而折節行仁,克心履禮,拂世矯俗,確然特立;惡衣惡食,陋車駑馬,妃匹無二,閨門之內,孝友之德,眾莫不聞;清靜樂道,溫良下士,惠於故舊,篤於師友。孔子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公之謂矣。

及為侍中,故定陵侯淳於長有大逆罪,公不敢私,建白誅討。周公誅管、蔡,季子鴆叔牙,公之謂矣。

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馬,委以國統。孝哀即位,高昌侯董宏希指求美,造作二統,公手劾之,以定大綱。建白定陶太後不宜在乘輿幄坐,以明國體。《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圉”,公之謂矣。

深執謙退,推誠讓位。定陶太後欲立僭號,憚彼麵刺幄坐之義,佞惑之雄,朱博之疇,懲此長、宏手劾之事,上下一心,讒賊交亂,詭辟製度,遂成篡號,斥逐仁賢,誅殘戚屬,而公被胥、原之訴,遠去就國,朝政崩壞,綱紀廢弛,危亡之禍,不隧如發。《詩》雲“人之雲亡,邦國殄悴”,公之謂矣。

當此之時,宮亡儲主,董賢據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皆自知得罪天下,結仇中山,則必同憂,斷金相翼,借假遺詔,頻用賞誅,先除所憚,急引所附,遂誣往冤,更懲遠屬,事勢張見,其不難矣!賴公立入,即時退賢,及其黨親。當此之時,公運獨見之明,奮亡前之威,盱衡厲色,振揚武怒,乘其未堅,厭其未發,震起機動,敵人摧折,雖有賁、育不及持刺,雖有樗裏不及回知,雖有鬼穀不及造次,是故董賢喪其魂魄,遂自絞殺。人不還踵,日不移晷,霍然四除,更為寧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克此禍。《詩》雲“惟師尚父,時惟鷹揚,亮彼武王”,孔子曰“敏則有功”,公之謂矣。

於是公乃白內故泗水相豐、斄令邯,與大司徒光、車騎將軍舜建定社稷,奉節東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為國名臣。《書》曰“知人則哲”,公之謂也。

公卿鹹歎公德,同盛公勳,皆以周公為比,宜賜號安漢公,益封二縣,公皆不受。傳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報,晏平仲不受輔齊之封,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公之謂也。

將為皇帝定立妃後,有司上名,公女為首,公深辭讓,迫不得已然後受詔。父子之親天性自然,欲其榮貴甚於為身,皇後之尊侔於天子,當時之會千載希有,然而公惟國家之統,揖大福之恩,事事謙退,動而固辭。《書》曰“舜讓於德不嗣”,公之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