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漢書卷七十一(下)(2 / 3)

世祖即位,征薛方,道病卒。兩龔、鮑宣子孫皆見褒表,至大官。

讚曰:《易》稱“君子之道也,或出或處,或默或語”,言其各得道之一節,譬諸草木,區以別矣。故曰山林之士往而不能反,朝廷之士入而不能出,二者各有所短。春秋列國卿大夫及至漢興將相名臣,懷祿耽寵以失其世者多矣!是故清節之士於是為貴。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王、貢之材,優於龔、鮑。守死善道,勝實蹈焉。貞而不諒,薛方近之。郭欽、蔣詡好遁不汙,絕紀、唐矣!漢書卷七十三

韋賢傳第四十三

韋賢字長孺,魯國鄒人也。其先韋孟,家本彭城,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孫王戊。戊荒淫不遵道,孟作詩風諫。後遂去位,徙家於鄒,又作一篇。其諫詩曰:

肅肅我祖,國自豕韋,黼衣朱紱,四牡龍旂。彤弓斯征,撫寧遐荒,總齊群邦,以翼大商,迭披大彭,勳績惟光。至於有周,曆世會同。王赧聽譖,實絕我邦。我邦既絕,厥政斯逸,賞罰之行,非由王室。庶尹群後,靡扶靡衛,五服崩離,宗周以隊。我祖斯微,遷於彭城,在予小子,勤誒厥生,厄此嫚秦,耒以耕。悠修嫚秦,上天不寧,乃眷南顧,授漢於京。

於赫有漢,四方是征,靡適不懷,萬國逌平。乃命厥弟,建侯於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輔。兢兢元王,恭儉淨一,惠此黎民,納彼輔弼。饗國漸世,垂烈於後,乃及夷王,克奉厥緒。谘命不永,唯王統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

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冰,以繼祖考!邦事是廢,逸遊是娛,犬馬繇繇,是放是驅。務彼鳥獸,忽此稼苗,烝民以匱,我王以愉。所弘非德,所親非俊,唯囿是恢,唯諛是信。睮睮諂夫,咢咢黃發,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從逸,嫚彼顯祖,輕茲削黜。

嗟嗟我王,漢之睦親,曾不夙夜,以休令聞!穆穆天子,臨爾下土,明明群司,執憲靡顧。正遐由近,殆其怙茲,嗟嗟我王,曷不此思!

非思非鑒,嗣其罔則,彌彌其失,岌岌其國。致冰匪霜,致隊靡嫚,瞻惟我王,昔靡不練。興國救顛,孰違悔過,追思黃發,秦繆以霸。歲月其徂,年其逮耇,於昔君子,庶顯於後。我王如何,曾不斯覽!黃發不近,胡不時監!

其在鄒詩曰:

微微小子,既耇且陋,豈不牽位,穢我王朝。王朝肅清,唯俊之庭,顧瞻餘躬,懼穢此征。

我之退征,請於天子,天子我恤,矜我發齒。赫赫天子,明哲且仁,懸車之義,以洎小臣。嗟我小子,豈不懷土?庶我王寤,越遷於魯。

既去禰祖,惟懷惟顧,祁祁我徒,戴負盈路。爰戾於鄒,剪茅作堂,我徒我環,築室於牆。

我即逝,心存我舊,夢我瀆上,立於王朝。其夢如何?夢爭王室。其爭如何?夢王我弼。寤其外邦,歎其喟然,念我祖考,泣涕其漣。微微老夫,谘既遷絕,洋洋仲尼,視我遺烈。濟濟鄒魯,禮義唯恭,誦習弦歌,於異他邦。我雖鄙耇,心其好而,我徒侃爾,樂亦在而。

孟卒於鄒。或曰其子孫好事,述先人之誌而作是詩也。

自孟至賢五世。賢為人質樸少欲,篤誌於學,兼通《禮》、《尚書》,以《詩》教授,號稱鄒魯大儒。征為博士,給事中,進授昭帝《詩》,稍遷光祿大夫、詹事,至大鴻臚。昭帝崩,無嗣,大將軍霍光與公卿共尊立孝宣帝。帝初即位,賢以與謀議,安宗廟,賜爵關內侯,食邑。徙為長信少府。以先帝師,甚見尊重。本始三年,代蔡義為丞相,封扶陽侯,食邑七百戶。時,賢七十餘,為相五歲,地節三年以老病乞骸骨,賜黃金百斤,罷歸,加賜第一區。丞相致仕自賢始。年八十二薨,諡曰節侯。

賢四子:長子方山為高寢令,早終;次子弘,至東海太守;次子舜,留魯守墳墓;少子玄成,複以明經曆位至丞相。故鄒魯諺曰:“遺子黃金滿,不如一經。”

玄成字少翁,以父任為郎,常侍騎。少好學,修父業,尤謙遜下士。出遇知識步行,輒下從者,與載送之,以為常。其接人,貧賤者益加敬,繇是名譽日廣。以明經擢為諫大夫,遷大河都尉。

初,玄成兄弘為太常丞,職奉宗廟,典諸陵邑,煩劇多罪過。父賢以弘當為嗣,故敕令自免。弘懷謙,不去官。及賢病篤,弘竟坐宗廟事係獄,罪未決。室家問賢當為後者,賢恚恨不肯言。於是賢門下生博士義倩等與宗家計議,共矯賢令,使家丞上書言大行,以大河都尉玄成為後。賢薨,玄成在官聞喪,又言當為嗣,玄成深知其非賢雅意,即陽為病狂,臥便利,妄笑語昏亂。征至長安,既葬,當襲爵,以病狂不應召。大鴻臚奏狀,章下丞相、禦史案驗。玄成素有名聲,士大夫多疑其欲讓爵辟兄者。案事丞相史乃與玄成書曰:“古之辭讓,必有文義可觀,故能垂榮於後。今子獨壞容貌,蒙恥辱,為狂癡,光耀暗而不宣。微哉!子之所托名也。仆素愚陋,過為宰相執事,願少聞風聲。不然,恐子傷高而仆為小人也。”玄成友人侍郎章亦上疏言:“聖王貴以禮讓為國,宜優養玄成,勿枉其誌,使得自安衡門之下。”而丞相、禦史遂以玄成實不病,劾奏之。有詔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節,以玄成為河南太守。兄弘太山都尉,遷東海太守。

數歲,玄成征為未央衛尉,遷太常。坐與故平通侯楊惲厚善,惲誅,黨友皆免官。後以列侯侍祀孝惠廟,當晨入廟,天雨淖,不駕駟馬車而騎至廟下。有司劾奏,等輩數人皆削爵為關內侯。玄成自傷貶黜父爵,歎曰:“吾何麵目以奉祭祀!”作詩自劾責,曰:

赫矣我祖,侯於豕韋,賜命建伯,有殷以綏。厥績既昭,車服有常,朝宗商邑,四牡翔翔,德之令顯,慶流於裔,宗周至漢,群後曆世。

肅肅楚傅,輔翼元、夷,厥駟有庸,惟慎惟祗。嗣王孔佚,越遷於鄒,五世壙僚,至我節侯。

惟我節侯,顯德遐聞,左右昭、宣,五品以訓。既耇致位,惟懿惟奐,厥賜祁祁,百金洎館。國彼扶陽,在京之東,惟帝是留,政謀是從。繹繹六轡,是列是理,威儀濟濟,朝享天子。天子穆穆,是宗是師,四方遐爾,觀國之輝。

茅土之繼,在我俊兄,惟我俊兄,是讓是形。於休厥德,於赫有聲,致我小子,越留於京。惟我小子,不肅會同,惰彼車服,黜此附庸。

赫赫顯爵,自我隊之;微微附庸,自我招之。誰能忍愧,寄之我顏;誰將遐征,從之夷蠻。於赫三事,匪俊匪作,於蔑小子,終焉其度。誰謂華高,企其齊而;誰謂德難,厲其庶而。嗟我小子,於貳其尤,隊彼令聲,申此擇辭。四方群後,我監我視,威儀車服,唯肅是履!

初,宣帝寵姬張婕妤男淮陽憲王好政事,通法律,上奇其才,有意欲以為嗣,然用太子起於細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風憲王,輔以禮讓之臣,乃召拜玄成為淮陽中尉。是時,王未就國,玄成受詔,與太子太傅蕭望之及《五經》諸儒雜論同異於石渠閣,條奏其對。及元帝即位,以玄成為少府,遷太子太傅,至禦史大夫。永光中,代於定國為丞相。貶黜十年之間,遂繼父相位,封侯故國,榮當世焉。玄成複作詩,自著複玷缺之艱難,因以戒示子孫,曰:

於肅君子,既令厥德,儀服此恭,棣棣其則。谘餘小子,既德靡逮,曾是車服,荒嫚以隊。

明明天子,俊德烈烈,不遂我遺,恤我九列。我既茲恤,惟夙惟夜,畏忌是申,供事靡惰。天子我監,登我三事,顧我傷隊,爵複我舊。

我即此登,望我舊階,先後茲度,漣漣孔懷。司直禦事,我熙我盛;群公百僚,我嘉我慶。於異卿士,非同我心,三事惟恨,莫我肯矜。赫赫三事,力雖此畢,非我所度,退其罔日。昔我之隊,畏不此居,今我度茲,戚戚其懼。

嗟我後人,命其靡常,靖享爾位,瞻仰靡荒。慎爾會同,戒爾車服,無惰爾儀,以保爾域。爾無我視,不慎不整;我之此複,惟祿之幸。於戲後人,惟肅惟栗。無忝顯祖,以蕃漢室!

玄成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賢,而文采過之。建昭三年薨,諡曰共侯。初,賢以昭帝時徙平陵,玄成別徙杜陵,病且死,因使者自白曰:“不勝父子恩,願乞骸骨,歸葬父墓。”上許焉。

子頃侯寬嗣。薨,子僖侯育嗣。薨,子節侯沉嗣。自賢傳國至玄孫乃絕。玄成兄高寢令方山子安世曆郡守、大鴻臚、長樂衛尉,朝廷稱有宰相之器,會其病終。而東海太守弘子賞亦明《詩》。哀帝為定陶王時,賞為太傅。哀帝即位,賞以舊恩為大司馬車騎將軍,列為三公,賜爵關內侯,食邑千戶,亦年八十餘,以壽終。宗族至吏二千石者十餘人。

初,高祖時,令諸侯王都皆立太上皇廟。至惠帝尊高帝廟為太祖廟,景帝尊孝文廟為太宗廟,行所嚐幸郡國各立太祖、太宗廟。至宣帝本始二年,複尊孝武廟為世宗廟,行所巡狩亦立焉。凡祖宗廟在郡國六十八,合百六十七所。而京師自高祖下至宣帝,與太上皇、悼皇考各自居陵旁立廟,並為百七十六。又園中各有寢、便殿,日祭於寢,月祭於廟,時祭於便殿。寢,日四上食;廟,歲二十五祠;便殿,歲四祠。又月一遊衣冠。而昭靈後、武哀王、昭哀後、孝文太後、孝昭太後、衛思後、戾太子、戾後各有寢園,與諸帝合,凡三十所。一歲祠,上食二萬四千四百五十五,用衛士四萬五千一百二十九人,祝宰樂人萬二千一百四十七人,養犧牲卒不在數中。

至元帝時,貢禹奏言:“古者天子七廟,今孝惠、孝景廟皆親盡,宜毀。及郡國廟不應古禮,宜正定。”天子是其議,未及施行而禹卒。光永四年,乃下詔先議罷郡國廟,曰:“朕聞明王之禦世也,遭時為法,因事製宜。往者天下初定,遠方未賓,因嚐所親以立宗廟,蓋建威銷萌,一民之至權也。今賴天地之靈,宗廟之福,四方同軌,蠻貊貢職,久遵而不定,令疏遠卑賤共承尊祀,殆非皇天祖宗之意,朕甚懼焉。傳不雲乎?‘吾不與祭,如不祭。’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丞相玄成、禦史大夫鄭弘、太子太傅嚴彭祖、少府歐陽地餘、諫大夫尹更始等七十人皆曰:“臣聞祭,非自外至者也,繇中出,生於心也。故唯聖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立廟京師之居,躬親承事,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助祭,尊親之大義,五帝、三王所共,不易之道也。《詩》雲:‘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春秋》之義,父不祭於支庶之宅,君不祭於臣仆之家,王不祭於下土諸侯。臣等愚以為宗廟在郡國,宜無修,臣請勿複修。”奏可。因罷昭靈後、武哀王、昭哀後、衛思後、戾太子、戾後園,皆不奉祠,裁置吏卒守焉。

罷郡國廟後月餘,複下詔曰:“蓋聞明王製禮,立親廟四,祖宗之廟,萬世不毀,所以明尊祖敬宗,著親親也。朕獲承祖宗之重,惟大禮未備,戰栗恐懼,不敢自顓,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玄成等四十四人奏議曰:“《禮》,王者始受命,諸侯始封之君,皆為太祖。以下,五廟而迭毀,毀廟之主臧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言一禘一祫也。祫祭者,毀廟與未毀廟之主皆合食於太祖,父為昭,子為穆,孫複為昭,古之正禮也。《祭義》曰:‘王者禘其祖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廟。’言始受命而王,祭天以其祖配,而不為立廟,親盡也。立親廟四,親親也。親盡而迭毀,親疏之殺,示有終也。周之所以七廟者,以後稷始封,文王、武王受命而王,是以三廟不毀,與親廟四而七。非有後稷始封,文、武受命之功者,皆當親盡而毀。成王成二聖之業,製禮作樂,功德茂盛,廟猶不世,以行為諡而已。《禮》,廟在大門之內,不敢遠親也。臣愚以為高帝受命定天下,宜為帝者太祖之廟,世世不毀,承後屬盡者宜毀。今宗廟異處,昭穆不序,宜入就太祖廟而序昭穆如禮。太上皇、孝惠、孝文、孝景廟皆親盡宜毀,皇考廟親未盡,如故。”大司馬車騎將軍許嘉等二十九人以為,孝文皇帝除誹謗,去肉刑,躬節儉,不受獻,罪人不帑,不私其利,出美人,重絕人類,賓賜長老,收恤孤獨,德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廷尉忠以為,孝武皇帝改正朔,易服色,攘四夷,宜為世宗之廟。諫大夫尹更始等十八人以為,皇考廟上序於昭穆,非正禮,宜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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