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元玉困意未消,反應遲鈍,還沒什麼感覺,可走到一半,一陣幽幽的‘嚶嚶嚶’的細弱哭聲隨風飄至,卻讓她悚然一驚,打了個冷戰,睡意瞬間散去了大半。
哪兒來的哭聲!?
元玉抓緊手裏的燭燈警惕地看看四周,聽這哭聲像是個姑娘家,可女院離她這裏可隔著偌大的年租院呢,哭得再厲害也傳不到這麼遠啊。
……不會是什麼髒東西吧。
元玉吞了吞口水,一邊小心翼翼地橫著往房間移動,一邊死死盯著院子裏的各個角落,深怕有什麼神神鬼鬼的會突然冒出來嚇她。
直到順利回到房門口,刺溜一下鑽進房裏,她稍微放下心來,透過門縫仔細聽著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等心中有數後才將房門關緊。
一大早,元玉去曲明宴那裏吃過早飯,提了一下昨晚的事,正好曲明宴飯後也要消食,就被她拉著一塊兒去了季租院,同行的還有阿鴦青青和厲青冥。
一行人過去時,那個姓紀的書生已經在院子裏讀書了。
元玉一看對方那雙泛紅的兔子眼,得,破案了,這就是昨晚上的‘嚶嚶怪’。
得知元玉的來意後,紀淵羞愧地以袖掩麵:“昨日是紀某失態了,擾了姑娘休息,對不住,某實在是有些心煩意亂。”
不等元玉問他什麼,紀淵已經主動吐露了各種緣由。
元玉:“?”我長得那麼像樹洞嗎。
她其實真的隻是過來看一眼而已啊。
曲明宴:還不是每次你主動往前湊給了人機會。
但既然對方都開了頭,他們也不好走開,隻能默默地聽下去,反正元玉當樹洞也不是第一次了,習慣就好。
紀淵是個農家子弟,家境尋常,倒是曾祖父那一輩曾經出過秀才,富過一陣,也因此,紀家對讀書這件事頗為重視,一直盼著能有子孫後代重新光耀門楣。
紀淵尚且年幼之時,雙親就供他啟蒙,送去鄉裏唯一的私塾讀書。
這些年來,家裏為了供他,銀子是如流水般地花出去,然而,紀淵卻不太爭氣,考來考去始終考不過院試得到秀才功名,這些年過去了,依然隻是個無甚用處的童生。
古代為什麼讀書人少見又珍貴?因為供養一個讀書人花銷太大了!特別是對寒門而言。
紀家的家底已經花得七七八八,若是紀淵還考不中,別說是等到能免稅,免徭役,改換門第過上好日子的那天,可能在此之前家裏人都得先活活餓死。
紀淵家裏有個十三歲的兒子,過兩年兒子就要準備娶妻,可憑現在紀家的條件,誰願意嫁進來吃苦挨餓,還得繼續供著沒用的公公讀書做無用功?
紀淵哽咽道:“紀某實在不忍雙親和妻兒為了我繼續吃苦,遂決定來年最後再試一次,若是還不成,便回家種田,從此再不考了。”
他不願一直到頭發花白還不斷折騰,那麼大的年紀便是終於中了,又能活幾個年頭,談什麼為朝廷效力?
他是家裏的頂梁柱,就該做一些頂梁柱該做的事,養家糊口,扛起責任,而不是一直拖家人的後腿。
隻是,學了這麼多年卻連最低的功名都拿不到,到底心有不甘,昨夜回首自己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一時沒憋住內心的傷感,就……
紀淵:難受,想哭。
其他人:“……”
這季租院怕是有毒啊,先是唐老板,這又來個紀童生。
元玉見紀淵發紅的眼角又有濕潤之意,可不想看一個大男人掉金豆豆的畫麵,趕緊問道:“你為何一直考不上?都說十年寒窗,你說從小讀書,算一算怎麼著也有近二十來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