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華再三考慮,終於決定赴約。
下午兩點五十,他已經驅車到達莊秉清所說的老友餐廳附近街區。把車停好,梁家華在座位上呆滯幾分鍾,深呼吸一口,開門下車,走路去了老友餐廳。
老友餐廳是本城老字號,用料新鮮,大師傅手藝上乘,食客眾多。老板也深知茶餐廳最為重要的永遠是味道,其他因素都屬於是錦上添花。
是以多年來,老板一直都用薪資穩住大師傅,和大師傅培養出了家人一般的情誼,甚至給了大師傅一些股份。
打工仔變成公司小股東,靠手藝入股。雖說股份占比微弱,但是在薪資以外多了一份每年的花紅,而且公司成了自己的,那肯定要更上心才是。
餐廳賺得越多,自己分到的花紅越多。
於是閑暇之餘,大師傅很樂意在保證經典款糕點的前提下,積極研發新款,不管是中式西做還是西式中做,隻要品嚐的食客裏有一定比例叫好,新出的糕點就會持續改進,直到成為又一款經典。
大師傅幹活賣力,推陳出新效率又高,味道也並非想象中胡亂搭配,別說,自從升級成為餐廳股東後,餐廳已經推出了兩三款受到高度讚揚的新品,為餐廳切切實實招攬了新的食客。
因此老友餐廳能夠在一眾老字號裏屹立不倒,隱約有成為行業內領頭羊的趨勢。
誰都知道,一樣事物經營得久了,總歸會遇到瓶頸。
這個時候,要麼想辦法突破瓶頸,要麼盡量保持現狀。
但是餐飲業的門檻說高不高,說低不低,不說老字號們之間的明爭暗鬥,還隨時有新字號殺進來搶奪市場。
在這種情況下,原地踏步約等於把市場拱手讓人。
最近的處境實在是不順。這家老友餐廳,以往梁家華踏入,都是抱著品嚐美味的愉悅心情。偶爾聽到餐廳老板和大師傅之間的八卦,也無非會感慨餐廳老板的英明決策,知道大師傅的手藝才是老友餐廳的立身之本。
更難得的是,轉讓股份給大師傅的餐廳老板,已經是第二代了。大多數新東家上任,都迫不及待想燒三把火,把自己的威望立起來,把長輩們的影子從公司徹底抹去。
有時候這樣的行為很危險。
但是今天他走進這裏,一到大廳就聞到和往日無兩樣的食物的香味,卻完全無法沉浸其中。
他記不清楚自己多久沒有好生吃一頓飯了,每天渾渾噩噩,餓到腸胃轟鳴,才勉強煮碗麵應付了事。
胃裏像是壓了一大塊石頭,吃什麼東西都品嚐不出滋味。
老婆不肯接自己的電話,還是兒子知道了家裏的情況,偷偷打電話過來安慰自己,言語中透露出內疚,覺得自己的學費太過昂貴,有浪費的嫌疑。
兒子從小就懂事,成績優秀。他被國外的大學錄取後,梁家華開心極了,請了幾十桌人慶祝這個好消息。
在席間,誰不誇獎一句梁家華有個好兒子,學習好學校好,畢業以後就留在國外就業拿高薪。
當時梁家華笑得嘴都合不攏。
誰能想到,當初笑得越歡喜,如今的處境就越難熬。
梁家華不忍心兒子愧疚,何況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兒子,而是梁家華的弟弟,“你不要多想,好好讀書就是。照顧好媽媽和妹妹,也照顧好自己。”
兒子連聲答應,然後壓低聲音,“爸,我掛了,媽媽回來了。她知道我和你聯係,會生氣的。”
梁家華和兒子道別,結束了通話。
和兒子通話過後,梁家華的心情剛放晴幾分,回家後馬上陷入了兩老的包圍圈。
父母圍住好不容易逮到的大兒子,語氣雖然委屈,卻隱約含著指責的意味,“家華,錢籌夠了嗎?弟弟還在別人手上受苦啊。”
安撫好父母,梁家華呆坐了一晚上,最終赴了約。
大廳裏早已坐滿人。
服務生提醒說,“先生,在前台領一個號碼,到你的號你再過來。”
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梁生,這邊請。”
梁家華轉過臉,入目的是麵帶微笑的莊秉清。
他跟著莊秉清穿過人聲鼎沸的大廳,順著裝飾華貴的走廊,停留到一處包廂門前。
莊秉清推開紅色的大門,“請進。”
梁家華走進包廂,眼前是一張尺寸適中的圓桌,圓桌上放置了幾籠點心。
圓桌正對門口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年紀比他大些、頭頂微禿、長著一個顯眼的鷹鉤鼻的中年人。
梁家華隱隱約約感覺這張臉有點熟悉。
莊秉清在他身後關上大門,“梁生,請坐。我為你介紹,這位是元啟建築董事長,郭元啟。”
梁家華這才確定了他的感覺。
這位元啟建築董事長,是一期主流報刊人物專訪的主人翁,也是港島知名的富商。
這樣一位和自己資產等級差距甚遠的富翁,怎麼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