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種無比殘酷的戰場來,人的神經就像是一張琴繃著的弦,當壓力超過其所承受的壓力值的時候,總會有繃斷的那一的。戰場上的中國軍隊不光是在不停犯錯導致損失加重,同樣有抵擋不住日軍凶猛攻勢,守軍狼狽撤出陣地的現象。
離開指揮部親臨前線督戰的解固基在下午的時候就提著手槍要就地正法一個帶著不過四十殘兵從一線陣地上退下來的中尉連長。
吊著一條胳膊,頭上纏著繃帶的中尉連長痛哭流涕,他之所以退,不是想保自己的命,而是,損失太慘重了。
他率領的步兵連所防守的街區,日軍竟然集中了一個步兵中隊和三輛坦克以及兩門步兵炮和一門7毫米速射炮,個時的時間,他戰前剛補充完畢的一個滿編10人步兵連,打到最後卻連一個步兵排都湊不齊了。再打下去的話,全連就要全部交待到哪裏了。
但這,在解固基看來,卻不是該步兵連沒有接到撤退命令之前丟失陣地的理由。站在他這個一線最高指揮官的角度,如果所有人都因為所部損失慘重可以主動撤離陣地,那他這個當團長的也可以撤往師部和軍部了,經過兩三和日軍的血戰,他的滿編超過1500人的15團已經經過了兩次補充,兵力依舊銳減到1000以下。
堅比精鋼的意誌,是戰況膠著之時,雙方軍人從指揮官到士兵最需要的。士兵,需要頑強的麵對死亡,哪怕身旁的戰友一個個倒下,他也必須堅守在自己的戰位上向敵人射出自己槍膛裏的子彈,哪怕下一秒自己也倒在已經倒下的戰友身旁;指揮官承受的心理壓力或許更大,他看到的,不是一個又一個士兵的陣亡,而是成百上千,而他,還需要硬著心腸將一隊又一隊的士兵派入戰場,迎接死亡。
沒有人敢為這名痛哭流涕的步兵連長求情,沒有撤退軍令而丟失陣地,在戰場上就是死罪。還好,那名步兵連長足夠機智。
“團座,職下知道沒有後撤軍令是死罪,但請團座不要浪費子彈,職下就算要死,也應該死在戰場上,消耗鬼子的彈藥,請團座給職下從軍多年的份上,再給職下一次機會。”中尉步兵連長用僅能用力的那條胳膊,托住解固基的手槍,苦苦哀求著了他一生中最後一次和解固基的對話。
話,轉身就走,帶著他剛從戰場上帶回來的40餘殘兵重新返回戰場,該步兵連在另一步兵連以及五門迫擊炮的增援下重新奪回了街區,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該步兵連僅存8人,最高軍銜者為軍士副班長。
該步兵連,從中尉連長到少尉排長再到軍士班長,全部以身殉職,成為整個15團在這個白戰損最慘重的一個步兵連。
而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解固基提著手槍凝望著該中尉步兵連長遠去身影,眼中悄然閃爍的淚光。
那是他的族弟,在他要以軍法就地處決他之時,都沒有喊出“大哥”的族弟。一個被父輩要求他悉心照料的族弟,就那樣被他用槍口驅趕上了戰場,而且解固基知道,他沒可能活著回來,隻有生命可以洗刷他曾經無軍令後撤的恥辱。
第4軍參與這場戰鬥的守軍們無疑是在戰場上犯著各種各樣的錯誤,但因為各級指揮官堅決的意誌,士兵們士氣卻是極為高昂,哪怕在這個白他們又超過三分之一的戰友倒在廢墟中。
哪怕就是到了晚上,街區裏的黑暗中藏著的中國士兵也達到了兵力的四分之一,剩下的人,基本都撤到了地下坑道中進行修整。
戰鬥,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讓士兵一直不眠不休的呆在戰場上,其實並不是個好主意。
他們都需要好好吃上一頓飯,然後在管道中鋪上他們的草席,好好的睡一覺。這裏一樣雖然沒有溫暖的被褥,但好歹不用擔心黑暗中射來的子彈,隻有養精蓄銳後,才能和更加瘋狂的日寇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