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從現在看來,劉浪這隻的蝴蝶,依舊沒能撬動曆史頑固的車輪。他們衝著難民施威,不是因為難民阻擋了他們潰退的路,而是在發泄,發泄自己內心的恐懼。
隻有弱者,才會因為自己的恐懼而將怒火發泄到更弱的生物身上。
他們甚至沒有傷員,因為劉浪知道,行動不便的傷員,要麼是落在最後,要麼,是被他們殘忍的遺留在路上。
那些沒有死在戰場上的精銳老兵,因為自己戰友的恐懼,被遺留在即將死神來臨的路途上。等日軍來到,等待著他們的唯有死亡,連身體健康的戰俘日軍都沒留幾個,他們又怎麼會在傷兵上浪費寶貴的醫藥?他們甚至都不願意浪費子彈,用的往往都是刺刀。
曾經的時空中,超過十萬傷員就是這樣被遺留,除了少數被百姓藏起來,剩下的大部分,就這樣成了曆史的塵埃。甚至,沒有記錄。因為,整個國家和民族,都為此感到羞愧和恥辱。
撤退演變成潰敗,那是因為留給數十萬大軍的,僅有三日夜,可現在,最後的生命線還沒有崩潰,他們卻依舊重演了曆史。
懦夫!成千上萬的懦夫!走下車看著眼前一切的劉浪如何不怒?又如何不深感無力?
但是,他能做什麼呢?麵對這些已經喪失信心的同袍,他能架起機槍,用子彈告訴他們,你們是軍人,你們應該守護自己的同胞?否則,你們這些懦夫,就可以去死了?
那他,不是英雄,而是屠夫了。信心,從來都不是子彈和殺戮能給予的,而要靠他們自己。
獨立團的官兵們,同樣憤怒的看著這一切。他們,放棄了可以連續作戰一月的軍糧,隻因為不想看見孩童渴求食物而絕望無助的眼神,但這些和他們穿著同樣軍服的士兵,卻窮凶極惡的將婦人、男人甚至孩子用槍托和刺刀像豬羊一樣趕開,毫無憐惜。
是的,他們在內心中稱呼那群潰兵為穿著同樣軍服的士兵,而不是同袍,從看見那支潰兵欺淩同胞的那一刻。但那,無疑是很危險的。
一旦兩軍因為道路發生衝突,很有可能就會發生一場鮮血淋淋的爭鬥。
但那些人,不是敵人,他們隻是一群喪失了信心喪失了鬥誌的可憐人,他們也曾經在前線拋頭顱灑熱血,為這個民族的生存戰鬥過,沒人能否定他們之前的功績。
可以,劉浪現在所麵臨的難題,甚至是要比麵對一個日軍師團更難。
鐵青著臉,劉浪下達軍令:“所有人,保持警戒,沒有團部命令,不得下車,所有防衛機槍,沒有團部命令,不得打開槍支保險。”
而後,劉浪帶著全副武裝的警衛排,立於車隊之前數十米,堵住了潰兵的去路。
或許是領頭的劉浪領章上的上校軍銜讓潰兵們有所顧忌,也或許是端著索米衝鋒槍呈現戰鬥陣型的警衛排的槍口森然,在公路上行進的潰兵,在接近劉浪身前一二十米的位置,就主動走下路基,從田野中通行。
顯然,這些士兵雖然已經是潰兵,但多少還有些理智,並沒有膽量和一個臉色鐵青的國軍上校硬杠。
當然了,或許讓他們恢複些許理智的,是車隊最前方將炮口對向他們的日式89坦克。
潰兵形成的巨浪,在獨立團巋然不動這個巨石麵前,砸起了一片“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