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9章 永祿大逆(完)(3 / 3)

足利義秋被嚇蒙了,抱著腦袋縮在肩輿裏嘴裏反複念叨著:“我讓你們死,你們就去死……為什麼我讓你們投降,你們不投降?兄長看不起我,母親看不起我,你們每一個人都看不起我……為什麼這麼對待我?我可是足利將軍家的嫡流啊!”

足利義秋的童年記憶裏永遠是一乘院的古木參天,他剛出生的時候幕府的日子很難過,足利義晴數次和細川晴元對立,又數次在六角定賴的調解下達成和睦,就這麼整天在京都阪本兩頭跑來跑去,作為嫡次子的足利義秋就被寄放在近衛家養育,按照幕府的規矩很早就定下出家為僧的人生路線。

五歲那年,趁著足利義晴又一次從阪本放假歸來的功夫,在京都主持儀式確定足利義秋作為外祖父近衛尚通的猶子的身份,而後就被送到興福寺一乘院作為近衛家的代表出家為僧,一晃這麼多年也隻有足利義晴病死的那年回來一趟,還沒機會和他的母親慶壽院說上一句話就離開了。

從小到大沒有享受過哪怕一天的父愛和母愛,養成足利義秋偏激的性格,或許這也與足利家的遺傳有一定關係,他的性子很類似十幾年前的足利義輝,同樣的剛愎自佑和偏執,隻不過他的性格裏多出一些氣量狹隘,缺乏足利義輝強硬的主見,造成他始終對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兄長足利義輝充滿羨慕嫉妒恨。

這就造成足利義秋寧願聽信三好三人眾與鬆永久秀的讒言,也不願意相信他兄長足利義輝說過的一句話,總認為自己才是掌握真相,而兄長代表著愚昧無知,覺得幕府的仁人誌士應該幡然醒悟見到他就該納頭就拜,而足利義輝應該急流勇退,把將軍的寶座及時交出來。

足利義秋的發髻被扯開,披頭散發的吼叫道:“到最後你們每一個人都背叛了我!兄長是這樣,母親也是這樣,還有你們這群蠅營狗苟之輩,竟然也敢這麼勇敢的去死!我就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寧願去死也不願意服從餘的號令,你們都該死!該死!”

“轟隆……轟!”一道明亮的閃電劃過夜空,照亮這一方晦暗的世界,短暫的亮光裏幾乎每一個武士都看到足利義秋猙獰恐怖的表情,並把這一段讓人難以忘懷的記憶永遠鐫刻在心底最深處。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足利義秋的臉上,冰冰涼涼的劃過他的臉頰,鬆永久秀看的不太真切,待仔細敲過去恰好下一刻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足利義秋的臉上早已淚流滿麵,他哭了,哭的像的孩子一樣。

點點雨滴很快變成密集的雨點,片刻間又仿佛從天而降般連成一道雨線,鋪天蓋地的砸在禦所裏的三好軍士卒身上,火把熄滅了,熊熊燃燒的大火也在緩緩熄滅,時間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二更天,已無所求又一無所獲的三好軍緩緩退兵。

鬆永久秀被大雨淋的內外濕透一身狼狽,踩著坑窪的泥地艱難跋涉,緩緩走到足利義秋的麵前毫不猶豫的跪在水窪裏,說道:“請公方殿下回教王護國寺休息吧!一切的事情待明天再處理也不遲呀!”

足利義秋站在大雨中呆愣的望著漸漸熄滅的常禦所,渾身早已被澆成狼狽不堪落湯雞,抹掉臉上的雨水有氣無力地說道:“餘沒事,隻是想清醒一會兒,不用管我……”

鬆永久秀心說您身嬌體貴可以不顧及這點病痛的折磨,可我老人家一把年紀還要陪著你站在雨水裏受累,萬一真淋出病來那簡直是給自己找罪受,他兒子鬆永久通惹出那麻煩事還不知道怎麼收拾首尾,這個節骨眼上萬一自己撂倒在床上幾個月爬不起來,他就可以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於是不得不祭出危言聳聽大法,說道:“公方殿下即將要登基宣下,此刻若是被大雨淋出一身病症,耽誤了登基儀程時間到是小事,萬一得了傷寒之類的重症可就壞了大事呀!”

足利義秋一想也是這麼回事,自己哭也哭了懺悔也做了,繼續站在雨水裏淋著也不是個事,萬一患個肺癆傷寒之類的古代疑難雜症,一時半會治不好說不定就落下病根,身體就徹底垮下去白白便宜那足利義時,於是就從善如流重新哄回肩輿裏,大軍回返東寺。

一場暴雨清洗掉二條禦所這一日所遭受的汙穢,卻無法掩蓋一朝榮華毀於兵火的尷尬,足利義輝與慶壽院等人的屍身依然留存在冒著青煙的廢墟裏,不負責任的三好軍又怎麼會在黑夜裏冒著大雨來收拾殘局。

堂堂室町幕府十三代將軍足利義輝,十二代將軍禦台所、已故前任關白近衛尚通之女、前任關白近衛稙家之妹,現任關白近衛前久親姑姑的屍體,就擺在這堆不起眼的廢墟裏,這毫不起眼的地方,卻葬送無數忠臣良將的生命,埋葬十幾代人的鮮血期望,室町幕府的精華血脈在此刻劃上一個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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