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條氏政的眼裏,足利藤政隻是個頭腦空空的傀儡,這麼蹩腳的謀略但凡北條家的積年武士都能看出來,更不用說鎮守一方的大將,一門譜代,三大軍師以及相模雄獅北條氏康本人,大家都沒提進軍上野那一茬,就他跑過來說道個不停,到底是足利藤政眾人皆醉我獨醒,還是其他原因就不必多言。
足利藤政懊惱地說道:“可是這麼好的機會就放棄掉,餘不甘心呐!不甘心呐!”
古河公方足利藤政的尊嚴幾多並沒有人關心,但是自認為當上古河公方尊嚴就無比重要的足利藤政卻不這麼想,高山合戰的恥辱他永世不會忘記,把上杉政虎這個罪魁禍首恨到骨子裏,因為上杉政虎在那場合戰裏當著幾萬國人的麵把他這個堂堂古河公方俘虜住,並且將他扣押作為人質在平井城近一個月。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還不至於讓他的如此憎恨上杉政虎,可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己這個堂堂古河公方竟隻是個添頭似的存在,將他連同千葉胤富在內一起打包交換的竟然隻是個小小的禦嶽城及附近領地,這使他強烈的自尊心受到嚴重的侵害,古河公方不如一個城值錢,還要和千葉氏的家督湊在一起換一座城,這種恥辱真是超乎想像的巨大。
從他回到古河禦所以後,他就總覺得每個人看他的眼光都變的詭異許多,無論是自己的舅舅兼譜代筆頭家老簗田晴助的勸解,還是同來的千葉胤富的開導都被他當作暗示自己的留下這個劣跡,所有見到的武士泛著的笑臉被當作嘲諷的笑容,去年小田原城的正旦朝會上,足利藤政險些因為幾個國人的笑容和不恰當的祝福鬧出騷亂,就因為他覺得那幾個國人是在暗示自己被俘的黑曆史。
他覺得自己的心裏有個妖魔,這隻妖魔每個日夜都在折磨著他,讓他的情緒越發的不穩定性情也越來越偏激,他決定報複越後報複上杉政虎這個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他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也不會讓自己心裏出現隻妖魔,把自己弄的如此淒慘錯都在他們。
強烈的恨意就像自我催眠,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強大,漸漸的他把自己催眠的越來越恨越後,連帶著連吉良義時也給恨上,沒有他的命令就不會有上杉政虎的出陣,如果他們乖乖的讓出上野國就一點問題都不會發生,這位古河公方的思維愈發的淩亂。
他沒機會去見北條氏康,相模獅子如今隱居小田原城隻負責鎮住場子而不問具體庶務,所謂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即便是老邁的相模雄獅依然威風凜凜,即使隱居小田原不問世事也能震懾宵小不敢妄動,足利藤政就跑到江戶城忽悠北條氏政,結果卻換來這個答複讓他不禁氣餒頹喪。
北條氏政淡淡的注視著足利藤政垂頭喪氣的離去,剛才的一番交談讓他越發的對這個草包公方不屑一顧,當今的天下是智者為王的時代,作為古河公方的現任家督缺少為君者應有的智慧,還談什麼振興家業提振威名?
在北條氏政的眼裏,這足利藤政還不如已故的先代古河公方足利晴氏,雖然先代古河公方有著暗弱無能的缺點,但還不至於妄自尊大跑過來對北條家的軍務指手畫腳,真是不知道他到底從哪裏獲得的自信敢這麼做。
難道是他錯誤的認為古河公方家已經與相模北條氏親如一家不分彼此了嗎?又或者覺得這幾年套近乎成果斐然足以多說幾局僭越無禮的話了嗎?至於足利藤政那單薄脆弱的自尊心更是毫無意義的。
北條氏政沒興趣研究足利藤政的心路曆程,要不是他的父親北條氏康一直勸誡他戒急用忍、居移氣養移體,在政務實踐中塑造良好的國主性格,恐怕他早就把這個家夥攆出去,北條家的家督都要有一個好脾氣,喜怒不形於色是基礎,喜怒皆帶著微笑是及格。
最高境界是《心術》中的描述:“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製利害,可以待敵。”
身為幕府政所執事伊勢氏的有力一門眾,在幾十年前從京都下向駿河的高門武家,伊勢氏一流別出北條氏的家學源遠流長,來自大明國的史書典籍閱讀過無數,到他這第四代家督個個都是博聞強記的英才人物,深知忍耐與包容是治家的家規,也是相模北條氏在關東這個爛泥潭中掙紮著還能向上崛起的根本原因。
北條氏政自言自語道:“足利藤政縱有千般不好,但總算說對一句話,卻不能趁著吉良家無心南顧的機會作出行動可就大為不智了!如今對上総國的戰事的準備還差那麼點功夫,可是時不我待總得迅速行動起來才是,若等到吉良家回過神來就沒機會再動房総兩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