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運氣非常差,緊趕慢趕快到平井城下的時候被北條家的使番趕上來,收到一封北條氏康發來的親筆信,這位相模的主宰生怕北條氏繁年輕氣盛不聽口諭做一些違反將領的事情,於是特意從百忙之中寫了幾十個字催他趕回來。
“無論身處何地,立即率軍回返,切切不可糾纏一時之利,否則本陣將遭大難!我北條家存亡係於汝身,切不可自作主張,切記,切記!”
短短幾十個字重若萬鈞,北條氏繁不知道自己是該興奮激動,還是應該憤懣哀歎,草草收拾心情就把平井城遠遠的丟到腦後,此時路過高山大營隻能滿腹遺憾的瞅上一眼,西瓜已經被丟出去,撿芝麻也就沒有意義了。
“平井城是塊雞肋打了也沒意義,丟了本陣萬事皆休,可我這麼趕回去能做什麼呢?”北條氏繁開動腦筋苦苦思索著,這一思考就是半個時辰,前方探馬告知進入戰場才回過神來。
他所看到的是長尾軍團與上野國人軍圍著北條軍猛攻,雙方的兵員數量都在兩萬兩千人上下,但局勢卻是一邊倒的向長尾、上野聯軍有利的方向倒去,北條氏繁忽地一下蒙住了,腦袋了就像鑽了幾千隻蜜蜂嗡嗡的響,不知怎地腦海中突然越出一個念頭。
“夾擊!隻有夾擊之勢才能扭轉乾坤,隻有夾擊長尾軍,也隻能是他們!”北條氏繁瞬間作出一個大膽的決議,六千人突襲長尾軍身後,給他們來個驚天大禮。
六千人馬向著長尾軍的後背飛速狂奔而來,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抄了你的後路,戰場上沒有什麼遮掩物,六千人馬一起行動如滾滾洪濤轟隆作響,相隔很遠就聽的清清楚楚,這次換成長尾軍開始驚慌了。
背後被抄怎麼會不擔憂、不害怕,武士們努力彈壓足輕的騷動,緊急調轉方向對準背後的突襲軍勢,長尾景虎也發覺後方的動靜,可眼下他正帶著騎兵陷入五色備的糾纏裏,一時半會抽不開身還擊。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北條軍的主力也發覺北條氏繁急速趕來,再笨的武士也看的出北條氏繁是奔著長尾軍背後猛插一刀,這一下北條軍士氣大振,長尾、上野聯軍士氣回落,北條軍突然有底氣打起對攻戰,用一命換一命的粗暴戰術硬生生把局勢給扳回來,一麵倒變成勢均力敵甚至有點向北條放靠攏的架勢。
六千大軍衝入長尾軍的後方軍陣裏,一下就把長尾軍的運動空間壓縮一大半,本來後方是作為預備隊及弓箭、鐵炮等遠程兵種待機的地方,現在變成一個大戰場,後方的武士要護住遠程部隊不受傷害,又要嚴防北條氏繁迂回側翼,左支右擋打的幾位艱難。
耐心等待時機的北條氏繁很快就覦得足輕陣列裏的破綻,帶著騎兵猛衝進去,他接著駿馬的衝擊力把手中的大身槍連續劈斬,劃過幾個足輕的腦袋,脆弱的陣笠並不能保證他們避過致命的斬殺,當戰馬錯身而過的時刻,殷紅的鮮血陡然綻放。
即便以勇猛善戰而聞名的長尾武士也不禁色變,年輕的足輕們陷入無盡的畏懼,這是他們第一次遭遇生死之戰,回想起山本時幸曾經竭力描述戰場上生死之間的恐怖,還曾被他們私下裏嘲笑過,如今實際體驗一回來才明白那是真實的。
雪白的太刀在陽光下閃爍著璀璨的閃光,那是象征死亡和殺戮的光芒,每一個看到這束光芒的足輕都成為這把太刀的戰利品,守衛後陣的誌田源四郎深吸一口氣,死死盯著那橫衝直撞的北條軍大將,大呼一聲:“惡賊!我誌田源四郎來取你性命來啦!”
誌田源四郎跳起來一個重斬劈向那騎大將,卻被他反手一槍刺中胸腹從後背穿出一個血紅的矛尖,劇烈的痛楚讓他握刀的雙手再也使不出力氣,拚命掙紮著似乎想回到斬向敵人,但那騎大將輕蔑的一笑將他從長槍上甩脫出去,大聲吼道:“敵將誌田源四郎被我北條氏繁討取了!”
“大川忠秀、莊田定資等二十六名武士戰死!”
收到情報,長尾景虎的臉色黑的像鍋底,長尾軍後陣的傷亡陡然暴增漸漸有支持不住的架勢,可是北條軍又越打越猛大有拚死也要留住長尾軍的架勢,長尾景虎權衡利弊歎息道:“為今之計隻有等下去,北條軍來回奔襲體力快要耗盡,我方在體力上明顯更占優勢,再等一等。”
長野業正揮刀斬殺一個黑備武士,在十幾名近侍的簇擁下退入陣中,故意以身犯險斬殺幾個武士以試探北條軍還剩下多少實力,回到簡易的本陣裏問道:“問問幾位長尾殿,沼田殿,還有那七位殿下休息好了吧?休息好了就讓他們趕快過來,再晚來半個時辰無論勝敗他們都要吃個大虧。”
“是!”長野家的使番起身離去,打醬油的三千多人一直在“休息”也難怪長野業正臉色不好看。
“叔父的意思是勝敗就在半個時辰內決出?”長野業固看了看天色,自問自答道:“確實如此,再過一個時辰太陽就要落下,北條軍打了一整天肯定累的手都抬不起來了,最多半個時辰就會崩盤。”
“說的很對!我可以確定北條軍已經快到極限了,強弩之末,矢不能穿魯縞就是這個道理。”長野業正讚許的點點頭。
北條氏康也明白現在的形式對他們很不利,支撐他繼續戰鬥下去的原因,是源源不斷收攏來的敗軍,地處上野、武藏交界處的小平原上,逃回武藏的北條敗軍都要從這裏經過,所以自從開戰以來陸續收攏一萬三千多名敗退的士卒。
包括古河公方足利藤政在內的部分國人也重新彙聚到北條軍的大旗下,即便總軍力因為一場大敗少掉一截,北條軍正麵主力依然達到兩萬五千多人,後方還有近六千別動隊,在人數上他們已經取得絕對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