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傳世及徐家眾人聽了這話都不住點頭。
趙福生笑了笑:
“柳春泉說,他的嶽丈臨死之前,一直念叨著欠了這一台戲。”
她說完後,冷冷的道:
“這個世道不對。”
她這話沒頭沒腦的,張傳世聽得愣了一愣:
“哪裏不對?”
“有良心、道德本是好事,但是時間不對,環境不對,這樣的原則堅持,反倒會成為災禍與負擔,尤其是在有心人的指使下,更易釀出禍患!”
趙福生的語氣逐漸加重,冷冷的看了張傳世一眼。
“……”
張傳世的手抖了數下,一慣油腔滑調的眼神瞬間都收斂了些許。
他像是飽受重擊。
“大人,難道、難道那京官變鬼,來了卻這樁因果不成?”
徐雅臣聽了這話,渾身發毛,顫聲問道。
“人死之後,哪怕厲鬼複蘇,早喪失了生前的情感、記憶,又哪記得這些恩怨、瓜葛?”趙福生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說道:
“無非是有人從中作怪,裝神弄鬼,故意搞事。”
她一想到戲班子數十條人命,興許因為某些人的私心而白白葬送,心中殺機便一陣陣湧起:
“這也是我要問話的原因。”
她不再東拉西扯,直接伸手將那送飯的小廝一把抓近前來。
趙福生的手冰涼,再加上那小廝本來就如驚弓之鳥,一被她逮住,嚇得雙腿發軟,連聲哀嚎:
“大人饒命。”
“閑話少說,你與柳長生說話時,是在哪裏?”趙福生提著他,他雙腿癱軟在地,上半身被她提住,勒得麵色發青。
聽她隻是提問,而非殺人,又精神一振:
“在那!在那裏,我帶大人過去。”
“帶路!”
趙福生將手一鬆。
那小廝摔落在地,但他落地之後卻心中一鬆,四肢爬地,飛快的往前爬去。
他爬向庭院往內舍左側廂房的方向。
隻側廂房之外有一條‘回’字形遊廊,麵寬丈餘,下麵有三步石階,階下兩側安放了石燈柱。
小廝爬至燈柱旁,手指著燈柱喊:
“大人,就在這裏,就是在這裏!我那天就是在這裏跟柳長生說話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爬起身來,往燈柱上靠去,一腿朝前邁,一腿彎折,一隻手肘彎曲撐在燈柱上,擺了一個造型:
“那天長生就是這樣跟我說話的。”
他緊張之下擺出的這個姿勢僵硬可笑。
但這會兒大家可沒人敢笑。
趙福生的目光從他身上落到燈柱上。
石燈柱裏點了燈,下方角落處埋積了一小堆落葉,上麵鋪了些竹葉。
趙福生目光一凝,大步往燈柱行去。
她見小廝還靠在燈柱上,喝道:
“讓開。”
小廝連滾帶爬讓到一旁。
趙福生蹲下身來,伸手去刨那枯葉。
徐雅臣一見她做這個舉動,不由慌道:
“這樣的粗活,不如讓黃四來——”
“是是是。”
黃四應了幾聲,也跟著挽袖子。
趙福生沒有理他們。
落葉兩三下被她刨開,露出了掩埋在落葉下的一個東西。
“找到了。”
趙福生長鬆了口氣。
眾人聽她這樣一說,才明白過來她並非無緣無故刨葉子,而是要尋東西。
張傳世的眉心一跳。
其他人好奇的圍了上來:
“找到了什麼?”
徐雅臣正想往前探頭,先前怔愣的張傳世已經反應過來了,靈活的往前一擠。
眾人被他擠得站立不穩,卻敢怒不敢言,最後各自湊上前一看——隻見那落葉堆中,躺著一張巴掌大小的怪異剪紙。
那紙張約巴掌長短,剪成人的形狀,因飄落在地後,與落葉相混,沾染了塵汙,看上去竟與葉片無異,所以在此之前徐家眾人竟全無察覺。
徐雅臣自己都不知道家裏竟有這東西。
“這是什麼?”
他轉頭去問黃四。
紅泉戲班失蹤後,暢春園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大家清點貴重物品,又尋找戲班,壓根兒沒有人注意到混跡在落葉堆中的這剪紙。
“像是、像是紙人——”
黃四答道。
“就是紙人。”
趙福生一見此物,心中更加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