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雜務後,徐雅臣提著衣擺快步上前,跟在趙福生身側:
“大人是看到我的書信前來的嗎?”
此時已經入冬,但他滿頭大汗,見到趙福生的那一刻冷汗透體而出,將他身上的綢衣都浸濕了。
“是。”
趙福生點頭:
“幾天前,我縣中發生了一樁鬼案,我與幾個令使一起前往村鎮,耽誤了時間,昨天才回縣城。”
徐雅臣一聽萬安縣再次爆發鬼案,趙福生竟然去了又返。
他一時之間不知是該害怕於萬安到鬼案爆發的頻率,還是慶幸趙福生辦鬼案如神——涉及厲鬼的案件危險異常,她提起來卻輕描淡寫,仿佛人人畏懼的厲鬼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大人真是仙人下凡——”
徐雅臣拍了句馬屁。
“閑話少說。”
趙福生此時沒有吹噓的心情,逕直發問:
“紅泉戲班是幾時失蹤的?失蹤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說完,又道:
“他們當時住哪個園子,你領我去看看。”
徐雅臣手呈杯狀,將額頭汗水盡數抹去,答道:
“大人跟我來。”
他側開身體,走在前頭領路:
“半個月前,鄭大人將戲班子交托給我後,我不敢怠慢,將他們安置在我的‘暢春園’內。”
徐雅臣解釋:
“那暢春園是早年我幾個兒子為了我五十壽而請人建的。”前後一共耗時三年,之後暢春園平時不開,府裏有喜事、貴客臨門時,才會打開園子。
“紅泉戲班住進去後,柳春泉當時還來感謝我,說是對此很滿意。”
他年歲長,經的事多,初時的驚恐一去後,理智很快回歸。
趙福生雖說沒有完全赦免他的罪責,但她既然肯來,且願意和自己說話,聽他解釋,就證明這位大人理智還在,並沒有因為馭鬼而被衝昏頭腦,變得易怒而焦躁。
她隻要還冷靜,就證明此事還有回旋的餘地。
且紅泉戲班失蹤之事確實與徐雅臣無關,他也覺得又冤又怕。
這會兒徐雅臣反應過來之後,覺得趙福生的到來對徐家來說是件好事。
她肯來,就證明她願意接管這樁事的善後事宜。
老鄉紳心念一轉間,想到了許多。
鄭河這個鬼東西,怕是臨走之前擺了自己一道。
他當時說紅泉戲班中有個年輕小生是趙福生看中的,讓自己好生接待,之後戲班失蹤,把他嚇了個半死。
趙福生來後,不見憤怒、焦急,反倒氣定神閑,可見鄭河的‘看中小生’一說隻是鬼扯。
但趙福生因為紅泉戲班失蹤而來,可見她確實對戲班子十分看重,說不定此前讓鄭河好好照顧戲班子,也另有內情。
再聯想到戲班失蹤,說不定涉及了某些隱秘。
這樣一想,徐雅臣也分不清自己是該驚慌還是該放心——驚慌於自己莫名其妙卷進了麻煩中,而放心於天塌下來了有人頂。
“他們知道要與我們同行去萬安縣,一直都很安份,每天守在園中並不外出,甚至柳班主還主動讓我鎖上了門。”
柳春泉的這個舉動也很怪異。
當時徐雅臣沒有多想,此時結合之前種種猜測,這老士紳懷疑柳春泉恐怕也知道一些內情。
“每日隻送一日三餐才會開門,灑掃的事就戲班子自己幹。”
園子外每天路過的人還時常能聽到吹拉彈唱之響。
開始家中的下人、小孩覺得稀奇,偶爾還去爬牆偷聽。
時間一長,戲班子天天躲在園中不出,孩子、雜役也失去了新鮮感,再加上徐雅臣吩咐家人約束家裏人,讓他們不要打擾戲班子,惹別人不高興,因此後麵便漸漸沒有人去了。
雙方相安無事,見麵時還都很客氣。
“直到四天前——”
徐雅臣說起這樁事,心中還有些後怕:
“我家裏人下鄉收租時,牽了一頭羊回來,我讓廚房宰殺之後烹煮了,吩咐他們分一條羊腿送去暢春園。”
之後的事趙福生也從信上看到了:
“送飯的人撲了個空,說是園中人去樓空,戲班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徐雅臣用力的點了下頭,那張滿是皺褶的老臉上露出疑惑不知所措夾雜著驚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