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皇室成員,且是登霄樓主的皇甫悠,比誰都更早知道這個消息。在疑似北嶽狂人的大漢現身在將軍府的那一刻起,軍方專門訓練的信鴿已經飛出鴿舍。
閱讀完手中短信,悠哭笑不得。
不知道這將軍女婿到底如何得罪了那狂牛,竟被他拿火器炸掉半個府邸。照他這個脾氣,如果讓他知道那天“強暴”他的人就住在京城,且就住在與歐陽府第相隔不到兩條街的靂王府……
悠開始有點擔心,他不是擔心身份揭破後,自己的住所會成為一片灰燼,而是擔心那隻狂牛一發瘋,把皇宮給炸了或燒了,到時……你說怎麼辦?
老天保佑,別在我回京城之前,再讓那隻狂牛在京城亂來!
害怕狂牛大鬧京城的皇甫悠,匆忙放下手中事務,快馬加鞭往京城趕回。累倒了兩匹馬,總算在事發後第八日的清晨趕到京城。
西邊天上濃濃的抹上了一筆紅妝,粉色的霞披,裹著那去掉淩厲變得溫柔的夕陽,靜靜地等待著黑夜的懷抱。
十二月六日,傍晚,京城西大街古井巷。
皇甫悠找到這家小酒家時,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並沒有立刻進去。
早上趕回王府,隨即得到狂牛自那事後在京城消失的消息,以為他又跑得無影無蹤,卻在午後得到有人在京城西大街,看到貌似鐵牛的人的消息。
“客官,您要些什麼?”店家哈著腰跑出來詢問道。
侍衛總管吳鄭天手一伸,亮出一錠頗有份量的銀子,“你把店關了,除了最裏麵那張桌子上的客人,其他的都請出去。”
一看吳鄭天身上的侍衛服飾,在瞅瞅門口手握利劍的四大金剛,店家一邊在心中猜測麵前這位年輕貴人的身份,一邊內心直打鼓,就怕惹上禍事。
偷眼瞄瞄那位貴人的臉色,店家也不敢多問,甚至連銀子都不敢接,哆嗦著連忙轉身按吩咐辦事。
吳鄭天也不在意店家的態度,隨手把銀子放在櫃檯上,這種人他見多了。
客人中有多嘴或脾氣不好的,吳鄭天和四名侍衛就出麵把人“請”出去,不到眨眼功夫,小小酒店已經變得空空蕩蕩,除了內裏牆角處坐的一名漢子外,就隻有關了店門躲在櫃檯後的店家和皇甫悠一幹人等。
這漢子也奇怪,酒店裏發生了這麼件事,他就好像沒有感覺一樣,隻顧悶頭喝酒。皇甫悠等已經進來半晌了,他連頭都沒有回過一次。
這人是誰?觀察了半天的皇甫悠有點迷惑了。
你說他是鐵牛吧,憑他那好奇的天性,店裏發生這種事他不可能頭都不回,而且如果真是鐵牛的話,看到他進來,應該早就衝上來阿悠阿悠的直叫喚了。
……唉,說真的,他真的開始有點想念那傻牛對他的依戀了。
那你說此人事北嶽狂人吧,氛圍又不太像。這麼死氣沉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像極了意誌消沉的落魄江湖人,哪會是那霸氣天生狂性本真的天下第一高手!
可如果你說此人不是狂人也不是鐵牛,悠也不相信世間真的能有第三個人,長得和他家傻牛一樣。
難道……?
悠猜測會不會是自己對狂牛做的事把他打擊壞了,畢竟這種事對一個大男人來說,確實太難以忍受了一點。換作一般女子,自殺的人也有吧。
悠腦中雖然這樣想,但如果你說他對自己做的事有一點後悔之意,那你就錯了。光看他眼中的笑意,就知道這個人也不知在想什麼鬼心思!
“咳!”緩緩踱步走到大漢桌前,皇甫悠輕咳一聲,希望能引起大漢注意。
不理。
“咳!”
眼皮子都沒撩一下。
“鐵……”
“滾!”
吳鄭天與王府侍衛們嚇了一大跳,不愧是靂王親自迎回的夫人……好大的膽子。
“你膽子……”
“再吵老子就殺你全家!”麻煩至極,大漢終於抬起頭。
“我倒不知你小子竟還有弒君之意!我聽說你炸了將軍府,鐵牛?”皇甫悠冷笑。這小子膽子和口氣都越來越大了,看來不給他點教訓,遲早一天他會爬到他頭頂上放肆。
店家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捂上耳朵。他好像聽到了不得的事了!“我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啊?”可憐的店家哆嗦著捂著耳朵,一屁股坐到地上。
大漢極為緩慢的眨眨眼,大量的烈酒遲鈍了他的判斷力,他慢慢的從上到下,再從腳到頭,把前麵的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一聽眼前的華服小子叫出鐵牛兩字,大漢不打量了,他已經能肯定!
“嘿嘿嘿!”大漢忽然極為詭異的笑了起來。
很好!太好了!老子的這一肚子氣這一身怨總算有地方出了!
腳一踹,踢開礙事的椅子,力道沒控製好,一個趔趄,大漢連忙扶住桌子,搖搖擺擺的站穩身,轉身對皇甫悠露出一個充滿威脅的笑容。
皇甫悠皺起眉頭。這小子喝太多了。
“鐵牛,跟我回府!詳細等你酒醒後再說。”
“嘿嘿嘿!小白臉……老子終於找到你了!你不要跑!老子不把你小子的頭擰下來當尿壺,老子就跟你姓!”大漢伸手要去抓皇甫悠的衣領,沒抓著。
夫人啊,您早就跟王爺姓了好不好?吳鄭天等人在心中嘆息。
“看不出來你小子幾天不見,功夫倒好了不少!哼,老子就不信抓不住你!”俺再抓!
皇甫悠眉頭挑起,好氣又好笑的看那狂牛伸手在他身邊亂抓。站都站不穩了,你還想和我鬥!悠覺得對付這樣的狂牛有點勝之不武,而且他現在也不想和他打。
眼珠一轉,悠忽然一拍手掌,臉帶歉意的微笑道:“啊!我想,我與兄台大概都認錯人了。兄台長得非常像我內人,我又對離家多日的內人十分想念,以至於看到兄台就誤會了。”
大漢眯起眼,“你小子別想騙俺!俺知道……你就是那天那個小白臉!”
“嗬嗬,兄台,世上相像的人何其多?我都能把你誤認為內人,你當然也可能把我誤會成別人。何況兄台也喝了不少酒。”
“……你別騙俺,俺可不好騙!”漢子將信將疑。
“你看本公子像是會騙人的人嗎?”悠加深微笑。
“像!”大漢毫不猶豫的一點頭,“你們這幫讀書人一肚子歪歪點,沒一個好東西!”
對於狂牛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想法,悠並沒有表示特別的意見,一肚子正點歪點的悠腦筋一轉,笑得童叟無欺。
“兄台,這樣吧,此事是我不好,作為賠不是,來人!給這位壯士上酒!”
聽到命令,不明白王爺意思的吳鄭天,仍舊立刻走到櫃檯後,示意店家拿出陳年好酒。酒水送上,侍衛們另行把桌椅整好,懂事的吳鄭天,甚至弄來了些滷味熟食擺上桌麵。
“兄台,請!”悠首先落座。
聽說此人要請他喝酒,大漢的疑慮已經去掉五分。再歪頭看看後麵那一排侍衛,不像是不正經人的樣子,這剩下的疑慮又去掉一半。難道俺真的認錯人了?
既然有人請他喝酒,大漢也不客氣,身子一歪,大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也不用杯子,拿起酒罈拍開泥封仰頭就飲。
“兄台請,觀兄台飲酒風範乃真豪士。”悠豎起大拇指讚揚,同樣抓過一罈酒拍開泥封暢飲。
“哈哈哈!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爽快人!來來來!人家幹杯俺們幹壇!”
一罈酒下肚,加上皇甫悠又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細心人,幾句話說得狂牛已經把皇甫悠引為知己。
從酒罈換為酒杯……
“在下還沒有請教兄台貴姓大名,您是?”悠為大漢把酒杯斟滿。
雙眼朦朧的大漢憨笑著答道:“俺叫鐵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