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假裝不經意把目光瞟向床鋪的方向,一眼就逮到鐵牛那一副眉頭深鎖的模樣。
他在想什麼?怎麼會把眉頭擠成那樣?
俺……俺要大義滅親!……不行啊!俺捨不得啊!
阿悠雖然人有點凶,心眼有點壞,又愛罵人又是敗家子,太愛幹淨還不太清官,但他是俺媳婦兒啊!他對俺也很好,雖然嘴巴凶點但心裏還是想著俺的。
“唉……”
可是如果任他這樣下去,他會不會被萬民聯名上告,被皇帝撤去官職、打入天牢然後秋後問斬……啊!怎麼辦?俺不要阿悠被殺頭啊!
“嗚……”頭疼。
對了!鐵牛一拍大腿!差點忘了,阿悠是皇帝的兒子哎!皇帝的兒子當然不會被殺頭……好像也會……鐵牛又開始沮喪。
就算不砍頭,說不定也會被打入冷宮從此不見天日,那俺……以後不是要和阿悠兩地相隔、永無相見之日?算了!還是帶阿悠逃亡吧!俺帶他逃到山裏去,俺砍柴打獵、開山種田養活他!等安定下來再把弟妹接出來,一家人一起過日子,嗬嗬。
鐵牛想到今後美好的日子,不禁笑了出來。
“好!就這麼辦!”鐵牛騰的一下從床上站起。
騰騰騰!三步竄到皇甫悠身邊,一把握住他的手,慎重的真情的嚴肅的說道:“阿悠,你跟俺逃吧!俺不會讓你被抓回去砍頭的!也不會讓你被皇帝老爹打入冷宮!俺會保護你!俺發誓!走吧!”
皇甫悠讓自己冷靜了片刻光陰,確定自己理解了鐵牛話語中的意思後說,“我做錯了什麼,我老爹要砍我腦袋?”打我入冷宮,他敢麼!
“你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啊!”鐵牛把他從小榆頭那兒聽來的台詞照搬。
原來如此……
“你沒在生氣?覺得我心狠手辣,覺得我……”
“覺得啊!可你是俺媳婦啊。而且……俺又好中意你,你又待俺好。”鐵牛扭扭捏捏,一張老實臉漲得通紅。“所以俺氣你一會兒就不氣了。”
“就算你明知我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心狠手辣,你也願意跟我在一起?”
鐵牛咧嘴一笑,狠狠一點頭。他沒讀過書,也不知道大義滅親這四個字到底有多深的涵義,心眼實在的他,隻知道要保護他的家人和他喜歡的人,不管他們做錯過什麼!
世上的人,除了他弟妹,還有誰能比得上阿悠重要!
盯著鐵牛那厚實飽滿的嘴唇,悠問道:“你要帶我逃到哪裏去?”
“山裏唄!”鐵牛樂天的說。
“山裏?我可不會開山種田養豬餵牛。”
“俺會啊。”
“我也不喜歡每天出去打獵。”
“俺會挖陷阱,還會抓魚。”
“我也不會燒飯做菜,我連把爐子點燃都不會。”
“俺做飯給你吃。”
“我要每天精米細食。”
“呃……每天?”
“我要每天洗澡。”
“好……”
“我要每天穿幹淨的衣服。”
“行……”
“我要一個書房。”
“書房?”要那種東西有啥用?
“我要一年四季換新衣。”
“……”阿悠,你太奢侈了吧。
“我要冬天吃荔枝,夏天吃桃子,秋天吃西瓜,春天吃二酥堂的新製點心。”
鐵牛咽口口水。
悠蹺起二郎腿,“我還要每天有人給我捶背,每天給我五兩銀子零用,一個月去五次酒樓,兩個月出去遊玩一次。”
“那個……那個山上很好玩的……”鐵牛開始結巴。
“我還要天蠶絲衣做的內衣,公孫繡紡的錦織,宮坊的鞋子,茶要貢品,酒要杜康。”
鐵牛徹底傻眼,怎麼這個媳婦兒這麼難養?
“我還要……”
“阿悠,俺和你一起蹲天牢吧!”
冬天的暴雨冷得讓人從骨頭裏麵打顫,午時的天空暗得猶如傍晚。路邊無家可歸的乞丐野狗,蜷縮在別人的屋簷下,無奈的任由暴雨順風吹打到身上。
熱鬧的揚州城一下子像是變成空城,城門的守衛軍士,躲在城垛子裏滿口詛咒著這該死的天氣。
可能光顧著罵老天爺了,任誰也沒注意到從上空一閃而過的身影。
這種鬼天氣,別說有人悄悄從他們頭頂掠過,就是沒有通行證,大大咧咧從城門裏出去,他們可能也懶得出去攔阻。
不一會兒,揚州城外的小道上,出現一條佝僂的身影。
蹣跚的步伐像是走得很慢,但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在剛才看到他在五百米遠處,一晃眼他已經到了你近前。
佝僂的身影在小道的岔路口停住腳步,像隻獵狗一樣彎下身子,把臉伸進草叢中。像是找到什麼以後,抬起頭繼續向前走。過一會兒又停住腳步彎下腰來。盞茶後,抬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土地廟。
日復一日,來的高手一個比一個厲害,從無名氏到江湖上有頭有臉的角兒。
看來這天道教倒網羅了不少人!幸虧朝廷事先得到消息,還有完全撲滅他們的機會。
否則等他們一但形成勢力,公開露麵,再趁這次天災之機,借用骯髒手段得來的銀兩籠絡災民,在天下建起愛民之聲,到時萬眾歸心,大亞想除它必然要大動幹戈,且很有可能造成民心流失,同時給外敵可趁之機。
通過這兩天得到的口供,皇甫悠命登霄樓之青雲閣,在天下各地暗中破壞天道會的買賣,讓黑月閣的高手暗殺天道教已經知曉的頭腦。
悄悄的把羅網漸漸收緊。現在差的就是逼出天道教背後的首腦。
以皇甫悠的聰慧,他明天道教首腦中,如果不是自身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就一定是與朝中上官有勾結,否則以大亞目前並不昏庸的朝廷,不可能查了四個月,竟查不出失銀一點蹤跡!
含著一絲冰冷的笑意,注視著右衛以熟練的手法逼問犯人口供,目前殘酷的光景對他來說如同家常便飯。不管被刑求之人神情有多悲涼,叫聲有多悽慘,不要妄想激起他皇甫悠一絲絲同情心!相反他甚至在這刑求的過程中,感到兇殘統治的快意。
想要統治好一群崢嶸頭角林立的幫眾,想要統治好一個大陸最大的國家,光有一顆慈悲的心可無濟於事。
慈悲隻要給一個人就可以了。這是太上皇當初跟五歲的他說的話。
那時,太上皇眼中看著那人,那在他心中唯一的人,輕輕地跟他說了這句話。
他的慈悲會給誰……
“阿悠,俺和你一起蹲天牢吧!”
聽了這句話,他忽然跑出了屋外。不管那傻牛在背後驚訝的呼喚,也不管屬下不解的眼光。
說來好笑,他這個被喻為跺跺腳四海震的靂王,他這個一向以冷漠狡厲被人摸不著邊底,甚至被父母兄長懼怕的二皇子,竟然在聽到區區一句傻到家的傻話後,眼眶不由自主熱了起來。
他從來沒有這麼丟臉失控過,直到外麵的冷鋒,吹幹了不應該在他眼裏存在的東西,他也不想回去麵對那傻憨子。
是,他知道,他對那傻小子確實是要比對一般人仁慈的多。可這也無非是新鮮而已!他以前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人,加上他憨傻的性格也不讓他討厭,他隻是覺得跟他在一起有趣好玩罷了。
畢竟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在早上拍他的大腿叫他快起床的,也沒有人可以把他氣個半死,還下不了手整治他的。
那傻牛不過是運氣,佔了他王妃的名義!
你看他不光是個大男人,還粗俗不堪,大字不識一個,人又傻得讓人哭笑不得,偏偏他還自認為自己不傻!皮粗肉厚,毫無風雅之情!你要長得好看俊美一點,人傻也無所謂,偏偏長得也是平平凡凡憨傻臉一張!塊頭還那麼大!
又吃那麼多!問題也多!廢話也多!還敢說我敗家?
這個蠢牛!死牛!白癡牛!本王怎麼那麼倒楣會碰上你!
還敢給我弄雙重身份!給本王裝傻!等我抓住你的把柄,讓我曉得你都是在演戲後,看我怎麼對付你!我如果不把你扒了皮做清蒸牛肉湯,我、我就……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