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五分鍾,陳清霧從裏麵走了出來。
她穿了一件磚紅色背心上衣,搭深藍牛仔褲。複古搶眼的顏色,襯得皮膚分外白皙。方便出行,身上隨意背了一隻黑色雙肩包,頭頂扣一頂棒球帽。
“久等了。”陳清霧拉開車門,“出門之前又確認了一遍資料,所以稍微花了一點時間。”
“沒等多久。”孟弗淵看她,“吃過早飯了?”
“嗯。”
陳清霧卸下背包放在腿上,拉出安全帶。
她知道自己有點強作若無其事,因為上車後根本一眼也不敢去看駕駛座上的人。
孟弗淵設置好了導航目的地,正準備啟動時,陳清霧問:“需不需要我來開?”
“你想開嗎?”
“我感覺老是你在開……”
孟弗淵目光掃她一眼,“昨晚熬夜了?”
陳清霧拉下遮陽板後視鏡看了看,才發現自然光線下,自己的黑眼圈有些明顯,“晚上在燒窯,要全程盯著控製溫度,淩晨兩點才睡。”
“回來你再開吧,先好好休息。”
“好。”
他仿佛永遠能周到地照顧她的情緒與需求。
車駛出園區,左轉。
趁著孟弗淵轉頭觀察車窗路況時,陳清霧朝他看去。
他穿著一件休閑款式的白色襯衫,比平日顯得放鬆兩分,一種風疏天淡的清雋。
車彙入主幹道,孟弗淵抬手將音樂音量稍稍調大。
陳清霧出聲:“看孟叔叔朋友圈,他跟阿姨西北自駕去了。”
“他們今年結婚三十五周年。”
“好像叔叔阿姨感情一直很不錯。”
孟弗淵默了一瞬,“嗯。”
陳清霧這時打了個嗬欠。
孟弗淵轉頭看她一眼,說:“困的話就先休息一會兒。”
陳清霧點點頭。
上高速之後沒多久,陳清霧就扛不住困意,在車上睡了一覺。
高速路段不長,下高速之後進入市區,再往鎮上開去。
沒多久,那村子就到了。
村子裏有整一片的古民居被劃歸成了景區,麥訊文家的不在其中。
三進的大屋,門樓前有個大爺坐著抽煙袋,耳有些背,大聲問了好幾遍,他才說麥訊文就住在裏麵。
穿過門屋到了天井處,裏頭傳來腳步聲。
陳清霧和孟弗淵頓步,看見一個混血麵孔的男人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男人笑著打招呼,隨即看向陳清霧,“你就是陳小姐?”
陳清霧笑著伸手,“你好,麥先生。”
“進來坐。”
麥訊文轉身,領了兩人往大廳走去。
建築雕飾複雜,抬梁之上又設架梁,檁下透雕龍雀等圖案,足見建屋當時的雄厚財力。
建築有些年代感了,坐在幾分昏暗的屋子裏,隻覺得有種時空停駐的寂靜,車水馬龍的聲音一概都消失不見。
麥訊文叫人過來倒了茶。
稍作寒暄之後,陳清霧直接進入正題。
她從雙肩包裏拿出所有資料,一份一份遞給麥訊文,“這是這次展覽計劃的介紹、我填寫的報名表、策展人過往策劃過的一些陶瓷展的案例、預定展覽場館的簡介、我查到的安保措施方麵的資料……還有我找負責人要過來的承運物流公司的介紹,以及展品投保的保險方案。”
麥訊文目瞪口呆,“……這麽多。”
陳清霧笑說:“您了解越詳細,就越能方便做決定。”
麥訊文笑了,“我以為我頂多就看見一份PPT。”
實話說,孟弗淵也有些驚訝,他從不懷疑陳清霧的認真,但沒想到,她能用心到這種程度。
麥訊文認真翻了翻那些資料,遇到不明白的地方,陳清霧適時講解。
最後,他將資料一放,說道:“我相信你們有能力保護和展覽我祖母的作品。但我現在還有個最大的疑慮。”
“您說。”
麥訊文看向陳清霧,認真道:“我祖母隻替親朋好友製瓷,可能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留名。我不確定,送來展覽會不會違背她的本意。”
“你覺得展覽是為了留名嗎?我覺得不是。”陳清霧微笑道,“我覺得更多是為了進行美學和生活方式的展演,如果在這個基礎上,能夠引起一部分的共鳴,那就再好不過了。我是真的很喜歡莊老師的作品,尤其是其中包含的樂觀的生活態度。我覺得這種生活態度,不應該隻被少數幾個人知悉。或許,您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就不再記得她,但她留存的作品和背後的故事,卻有機會能夠繼續流傳,在很多很多年以後,還能啟迪那時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