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弗淵關上水龍頭,低聲說:“我走了,清霧。”
“……嗯。”
那腳步聲朝著大門外遠去。
陳清霧抬眼看向門口,那身影看似如此冷靜,腳步毫無錯亂。
下一瞬,背影自門口消失。
隱隱有車解鎖的聲音。
片刻後,車胎碾過了門前的水泥路麵。
所有聲音消失,世界歸於漫長的寂靜。
陳清霧在冷白燈光下坐了許久,什麽也沒想,也沒有多麽的如釋重負。
隻是覺得難過。
那種難過自己都難說得清楚。
伸手,拿起了對麵木台上的半成品。
說是半成品並不貼切。
他捏得很好,幾乎已經完成了,杯壁厚薄均勻,隻稍有不平整。對於新手而言,幾乎是卓越的水準。
突兀在於杯沿處一道小小的豁口。
像是失手按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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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駛出園區,一路沒停。
直到大橋在望,隱約能看見河麵倒映燈火的微光。
孟弗淵踩下刹車。
不願再往前,因為河邊的回憶裏已經多了一個陳清霧。
他在前方掉頭,往市中心開去。
深夜的大都會,酒吧裏永遠不缺買醉的人。
從前以為自己能夠免俗,因為已經清醒地直麵過那種痛苦無數次。
但這一次,或許隻有借助酒精才能稍稍消解一二。
他坐在吧台最靠裏的位置,在喧沸的人聲中如一道靜默的深淵,無人敢靠近搭訕。
不知喝了多久,冰冷酒液飲下去變成了一種不知其味的麻木,他終於買單離開。
腳步幾分虛浮地走到路邊,拉開車門上了車。
該叫個代駕,但他隻是打開車窗,身體往後靠去,疲倦地點燃了一支煙,許久沒動。
路邊攤還未收攤,夜裏一串燈火琳琅。
有人蹲在路邊賣花,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看樣子像是高年級的小學生或者初中生,大抵是假期出來勤工儉學的。
小姑娘似乎是發現他了,怯怯地打量了一會兒,隨即抱著紙箱走了過來,“先生買花嗎?”
已是深夜,那些花放了整天,有些蔫了。
孟弗淵拿出皮夾,從中抽出三張紙幣,“都給我吧。”
小姑娘高興極了,但極有原則地隻接了一張,“給您放到哪裏?”
孟弗淵解鎖了後座車門,叫她自己拉開車門放上去。
小姑娘放下紙箱,關上車門,笑容洋溢:“謝謝你!祝您周末愉快!”
小姑娘跑出去兩步,孟弗淵出聲叫住她。
“怎麽了?”小姑娘轉身跑回來。
“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孟弗淵抬手,點了點前麵,“那裏有家花店,想請你幫我買一束花。”
叫一個賣花的人幫忙去別家買花,很是冒犯的請求。
小姑娘卻不在意,笑說:“當然可以!您想要什麽花?”
幾分鍾後,小姑娘回來了。
她照舊要去拉後座車門,孟弗淵說:“麻煩幫我放到副駕。”
小姑娘照做。
花放好以後,小姑娘將小票和找零遞給他。
孟弗淵隻接了小票,“這是給你跑腿的費用。”
小姑娘卻笑著搖搖頭,將錢塞進他手裏,背著手轉身蹦跳著離開了。
夏夜潮濕的風,撩起一縷淡青色煙霧,拂向麵頰。
孟弗淵閉眼。
風聲好像遠了,連同整個世界。
但一睜眼,仍在喧囂的鬧市裏。
酒精是已然失效,還是根本沒起作用,為什麽那種痛苦依然清晰,所謂錐心也不過如此。
孟弗淵偏過頭,一動不動地看向副駕駛座上的那束花。
紫色小蒼蘭。
深夜裏開得幾分倦了,卻那麽美麗,遙不可及。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早安~-
100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