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斯看他拎起包就跳下車,有些失落地說:“不交換電話號碼嗎?”
歐陽像看怪物一樣吊高眼角,隨即揮了揮手道別,“別告訴我,你對我一見鍾情噢。”接著便大踏步向轉角的便利店大門走去。
歐陽一直沒有回頭看,因為他知道那輛白色蓮花跑車仍在原地沒有動。
走到拐角小巷內的便利店門口,緊閉的雙開門讓他有一秒鍾的遲疑。等他一腳踩進去時,隻覺得背脊颼地一涼——有殺氣!
抬眼一掃,大大小小七八個男女趴在地下。歐陽心裏一歎:不會這麼背吧……
一想到自己從下飛機開始,先是跑路,後是搭車,水也來不及喝一口,覺也沒睡夠,現在又遇上打劫。看來老天存心要拿他作範本考驗人類意誌極限。
他的左側有隻黑黝黝的槍管對準了他,“小子,算你倒黴,最後一個闖進鬼門關。”
“門口沒掛結束營業的牌子,也沒鎖門,太隨便了……”歐陽嘴裏咕咕噥噥,還擺出一副無奈的神情。
“這混帳小鬼在亂講什麼!還不叫他蹲下!”從裏麵的小房間衝出來另外一個暴戾的蒙麵男子,對同伴大吼了一聲。他顯然已經在庫房的保險櫃得了手,一出來就督促戰戰兢兢的收銀員把全天的營業款再放進他的挎包裏。
“老大,我們撤吧!”
歐陽慢慢蹲下,發現那持槍者的右手在微微顫抖。趁他一閃神,當下就來一個標準的掃堂腿。那人受驚。“啊”地慘叫一聲摔倒在地。接著,一記巨響刺破眾人的耳膜,對方慌亂之下,本能地扣動扳機。一發子彈無預警地射了出來,打在地板上,水泥的碎屑濺開來,留下個不規則的破洞。
一名十來歲穿裙子的小女孩在媽媽懷裏嗚嗚啜泣起來。
幾乎沒有半秒的停頓,歐陽像豹子一般撲過去,整個人砸上那個被自己槍聲嚇到的三腳貓倒黴蛋,重重射擊他的頸倒穴位,讓他迅速中場休息平躺在地。
“老兄,你們混哪裏的?這麼不經打,還敢出來學人家打劫,也太不專業了吧。”一麵說著讓歹徒慪到內出血的話,一麵奪過那人的槍,直接起身敏捷地攀上貨櫃架,在隱蔽處居高臨下地瞄準即將登場的主謀。
“媽的阿奎,你在搞什麼鬼?”蒙麵男人喊了一句,凶神惡煞地趕過來看個究竟。
還沒等他抬頭,架子上那微笑的少年已經將槍熟練地哢嚓上膛,率先悠悠地開口道:“這位大哥,這種雜牌槍好重的,如果舉到我手酸,我怕它又會走火。我曾經在中東一個小鎮,用BENELI製造的散彈槍打了十一隻野兔。UMP的衝鋒槍也還不錯啊,不過我想你從來沒有摸過吧?”
男人的冷汗從額頭上沁出來,麵部輕輕抽搐。他知道今天遇上了行家,而且那家夥還把老式的一支點三八左輪手槍對準他的頭。
“你不要太囂張,否則,我會跟他們同歸於盡。”那壯男下意識地摸了摸腰上的捆綁帶。
“大哥,你的意思是,你腰上鼓鼓的是易燃物品啊?我還以為是你發福太厲害長肚腩。”歐陽眨眨眼,聲音輕快地說,“要不要賭賭看?”
“你是瘋子嗎?我身上有炸藥!”
歐陽完全無視他的叫囂,對著收銀台的店員說:“你,再撥次電話,現在警效率太低了。”
“你真的要這些人陪葬?”大漢聲線都開始顫抖了。
“你要死,還有十多人陪你死,很值啊!還猶豫什麼?”
小女孩開始從嗚咽轉為大哭出聲,一時間,便利店內騷亂起來。
“再吵,不準吵!都給我閉嘴!”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男人發狂地嘶吼。
就在他人神交戰瀕臨瘋狂之際,歐陽從貨櫃右側直落下來。一個側浪翻,落地距離計算精準,舉起的槍口結結實實抵上了男子的太陽穴位置。
“你不會死,大家都不用去死。等警察到了,他們會替我告訴你,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事。”歐陽繼續用激將法挫他的銳氣,“有本事闖國家銀行金庫去,在小便利店欺梅老弱婦孺,我都替你羞羞!”
“你他媽的找死!”那男人血紅了眼,不顧一切地將手伸向腰後的槍。
歐陽看出他的企圖,憑著過人的反射神經,搶奪這稍縱即逝的先機。拳頭直送向男人的下腹,對方吃痛暴跳如雷。奮力反抗之間,歐陽已從他腰後利落地搜出另一把槍,在爭奪中兩人扭作一團。
在特種兵訓練中,近身格鬥一向是歐陽的強項,他出手狠準快是出了名的。頎長的身軀和並不誇張的肌肉醞釀著無窮的力,使得對手完全受製於他。一兩回合之後,就沒有了回手之力。
一看形勢有利,本來趴在地上的售貨小北,也膽大地將貨架上的繩子主動丟向歐陽。
“你這種不受感化的敗類,是不配讓人為你惋惜的。”他將歹徒的雙手快速紮緊,再將那具沉重的肉塊拖到他的蹩腳同夥旁邊作伴,然後在兩把槍上處理了自己的指紋,將它們放在貨架的樣品區,表示此物“禁止出售”。
踱回被幾下厲害的擒拿和泰拳招式弄得神誌不清的搶劫犯旁邊,歐陽將他腰帶上所謂的“炸藥包”用力一扯,周圍人頓時抽了一口氣。
“空心橡膠?好有創意啊。”歐陽鄙夷地搖搖頭,“隻有兩種人會在自己身上綁炸彈,一是英雄,一是恐怖分子。而你,隻是混混,所以你不敢。不要再讓我看見一個大男人欺侮老孺!”
警車在三分鍾後包圍了便利店前方出口,少年往後一瞟,收銀員收到他的意思,立即去給他開啟後門的緊急通道。
讓歐陽驚訝的是,後門外二十米左右長的巷口,赫然停著那輛已經眼熟的白色跑車。他唇角不禁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我有替你報警噢,雖然不曉得裏麵發現了什麼。”車裏的人揚聲邀功,眼神是特有的清澈,透著激賞和討好。
歐陽決定不再拒絕他,於是快步上前,“怎麼發現反常的?”
“你進去之後,足有三分鍾,沒有任何人從那正門出來。如果沒聽錯的話,還有兩聲鞭炮響。”
走近車門,將背包重新丟到人家的後車座,然後自說自話地跳上了車,華斯默契十足地踩下了油門。
“那你又怎麼知道我會從後門出來?”歐陽笑眯眯地問。
華斯還是理所當然的純潔表情,“警車就來了呀,你難道會乖乖回警局配合做筆錄?”
“這麼了解我?”
“我們是朋友嘛,而且,我還沒要到你的電話號碼。”陽光男孩有些委屈地說。
“你當是泡妞啊?嗬,電話號碼!”
朋友麼?
是的,朋友。
天已經快完全暗下來了。歐陽想起剛才那男人血紅的眼,這是他在世界各地履行職責時,最熟悉的場景。他曾與無數這樣的怨恨目光對峙過,可是今天,卻敗在另一種溫和清潤的目光下。
從華斯載他上車沒有開口問為什麼起,到他篤定地守在便利店門口,歐陽森已經能確定,這個大男生並不像他表麵看起來那樣,簡單如白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