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大廈,給人的印象就是戴著八百度眼鏡的天才,和衣冠楚楚的西裝男才會出沒的地方。全世界被冠上“精英”之名的人,都擠破頭要到這座大樓上班。能爭取到一張不那麼靠近廁所的桌子的人,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這裏一貫是官方重地,全世界的小道消息,有不少是從這幢樓裏的無聊人士嘴裏泄露出去的。
下午三點,頂層行政辦公區的大會議定裏,年輕有為的利威上校正在對著眾人發飆,口沫橫飛張牙舞爪,圍坐在橢圓形長桌旁的下屬個個把脖子縮進領子裏。
正在興頭上,貼身男翻譯捧著行動電話,尷尬地從門外閃了進來,然後走到上校背後,小心翼翼地報告:“不得不打斷您,是特急專線。”
話題被打斷,自然有些不爽,利威不耐煩地回頭,“誰?”
翻譯看清顯示屏上的紅色字幕,稍微猶豫了一下,在上校逼人的眼神下,硬著頭皮交代:“是安全局的,應該就是那個……木木木。”
利威的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為了體現男人味而新蓄的八字胡無意識地一陣抖動,接著才咬牙切齒地對在座的眾人擠出兩個字,“抱、歉。”
十五秒種後,上校已經站在隔壁封閉式的茶水間西角,剛才的盛氣淩人已經被手頭的來電打壓下來。能將堂堂上校迅速打回原形的,除了那個家夥沒有別人了。
難得一見的沮喪布滿利威的臉龐。他用食指抵著太陽穴,很頭痛地對著話機拖長聲音問道:“喂——又怎麼了老弟?”聲音裏帶著哭腔。
“不要這麼悲觀嘛大叔,小心更年期提前噢。”對方聲線清朗自在,開著十分欠扁的玩笑,完全無視利威的軍銜和威望。
“你也知道我的啦,我絕對不是那種沒要緊事會找人家麻煩的人。真有非常緊急的事情,求助老將軍還比較快,要你這個剛升職,屁股還沒坐熱的上校幫忙實在沒什麼效率。
這小子如果說話不要這麼可惡,大概會有更多的人放鬆警惕上大當。
“長話短說。我們交情這麼好,所以我也不怕告訴你——我下個星期要離開美國去老家念書了!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我走,特意為我餞行就不必了,後天,你來第五大道請我吃一次草莓蛋糕就可以了,就是最貴的那家甜品店,你知道的噢?專門賣巧克力慕思蛋糕那家。”
上校的頭頂開始冒煙。極盡挖苦之能事又工於心計老謀深算的臭小子絕對“十七歲可愛高中生”的形象搭不上邊。念書?鬼才信嘞!
利威可以肯定,這家夥不是又加入了什麼刺激的陰謀,就是要去攪誰的局,後天見麵也不可能隻單純為了跟他道別。
對了,有誰說過要給他餞行啊?!
“歐陽,我最近走不開,我手頭有任務……(省略N個理由)上麵明確說,如果我不能順利完成,就會……(省略N句解釋)”五分鍾後,“你,能理解嗎?”
利威一本正經地垂死掙紮,可有個人是不會給他機會的。
“哇咧,威威大叔,都不曉得你原來這麼會講!講完記得喝口水噢,別嗆著自己。不好意思,剛才我在看一個漂亮美眉,都忘記認真聽你講話了。剛剛你說什麼來著?噢對,人家知道你現在很忙很忙,隨時要去拯救世界。我晚飯前都有為你禱告呢,怎麼會勉強你,為我分心呢?”
上校心上的石頭剛準備落下,卻換來對手臉不紅心不跳地反問:“但是你應該有記得,上個月網球公開賽的冠軍簽名球,是誰千裏迢迢特意帶回來給你做生日禮物的?上上個月,喜來登酒店新開,頭一個請你吃大龍蝦的是誰?上上上個月,那個文萊公主大婚,不辭辛勞坐專機替你送禮的是哪俠可愛郵差?是、我、哎。還有上上上上個月——”
這個人是最擅長拉皮條是真的,但那些所謂的“單獨會麵”都是他用非常手段威逼利誘所得。利威想,隻要跟這小子打過交道的人,恐怕很快就能體驗到“難纏”這個詞的最高級是什麼意境。
為了縮短地沒完沒了細述“無私”豐功偉績的時間,讓自己的耳膜少受荼毒,利威上校甘拜下風。更何況隔壁會議室還有那麼多人在等他主持大局,他歎口氣,“歐陽,你給我個痛快吧!”
說也奇怪,剛剛口吻還很八婆的男生,一下子就收斂了嘻笑,正兒八經地吩咐:“帶我再準備兩本護照,和一冊新的學籍檔案,成績全B就可以。有幾張過期的駕照,拜托幫我換掉,我還要幾款好用的便攜式麻醉槍。”
正常的人類怎麼可能有那麼多證件啊,當警察都是吃素的啊?
就是因為有這種怪胎存在,世界才會那麼不太平。有些人不把局麵搞得雞飛狗跳是一定不會收手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怪胎,居然在去年,榮升高級情報組人員,還收到總統親自頒發的銀質獎章。更不幸的是,利威是少數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中最受歐陽森壓迫的一個。
歐陽講完正事一定不忘調侃:“你看,這些事都很容易做到呢,具體要求我有電郵給你,很周到吧?我可不會壞心為難你,大家都知道我阿森最善良友愛了。安全局的玫瑰小姐很迷戀我呢,她有放特權給我,飛機都有請我坐頭等。”
利威人生當中最失策的,恐怕就是曾因為大意,在韓國的翻車事故中險些喪命。而大難不死的原因,是因為被人救了。而救他的人,很不巧的,就是隨行的歐陽森。
在事後,答應對方三個要求作為回報,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隻是沒想到,他如今淪落到做了這小鬼保姆的地步,純屬自作孽不可活。
話說那三條要求由歐陽森操刀製訂,還真是符合他一毛不拔物盡其用的本性:
一、
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絕接聽歐陽公子電話。
二、
在權責範圍內,盡可能快地協助歐陽公子解決各類疑難問題。
三、
堅定不移地執行前兩條。
“你真的決定要回學校?”雖然心裏告訴自己根本不可能是真的,但想到萬
一這個瘋狂的年輕人果真進到哪所學校,不帶壞幾名純純的高校生才是有違自然規律。這類遺害人間誤人子弟的事,作為軍官,明明知道卻不阻止,好像有點不人道……
即使對歐陽森的高智商和收買人心的本領一向很欽佩,但有時候人太聰明也會害到很多人。特別是這位有過“退學王”美譽的歐陽森同學,沒有哪個校長會沒心沒肺地張開手臂熱烈歡迎他的到來吧?
不做份新的學籍檔案,隻怕沒露臉就被人家踢出大門了。
“跟你說實話好了,最近最近老爸在通緝我,要我回學校做乖寶寶,這點麵子總要給他的。再說,我也有很久沒回本家了,去探探親也好,順便去看看我的‘青梅竹馬’。”
有這麼邪惡的兒子,真是家門不幸啊。
利威也不禁同情起那個小時候碰上歐陽森的小孩,一定不會有快樂的童年回憶吧……
萬裏之外,有親身體驗的某位英俊大男孩,跟皮子緊跟著猛跳了幾下,背後像有毛蟲爬過,讓他覺得不久的將來,會有什麼不祥的事要發生了。
知道飛機晚點兩小時,某人的身體幾乎立即像團爛泥般癱軟在座位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