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1 / 3)

我拆了信,裏麵除了一張信紙還有一個小些的蠟封信封,寫著“尚唐啟”,我不便看,隻看那一頁短短的信,還是讓我去粟特城,若是能把這信交到“尚唐”手裏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大筆金銀到手。隻寫個名字,難道讓我滿城挨家挨戶去問麼?

粟特,石姬就是粟特女子,那裏的蒲桃酒很是好喝,雖我不大喜歡喝酒,但崔扶說不錯,不如我去瞧瞧也好,反正眼下去哪裏也無所謂。我收好信,壯起膽子問刀疤臉商隊要到哪裏,刀疤臉說波斯,我對波斯有多遙遠不清楚,問他是否經過粟特他點頭,然後說“再加一頭駱駝”,這明顯是看我現在形單影隻才加價的,盧琉桑不在我沒什麼底氣,隻得委委屈屈地在經過一處小城時又買了一頭駱駝,價格貴的離譜。

天氣愈發寒冷起來,刀疤臉他們從行李裏麵拿出了厚厚的皮毛衣服,我尋思又該痛宰我一頓了,沒成想他把兩套厚得像縫了兩層皮毛的衣服扔給我,還說這是桑路沒出關的時候就買好的,他回去了,他那一套也給我。

“他這一套?他就算往回走也是冬天了,你是個慣常走沙漠的,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怎麼就沒給他帶上?他那樣回去還不凍斃在沙漠裏?”我一時心急聲音便大了,忘了自己其實有點怕刀疤臉的。

刀疤臉定定地看我,眼睛眯了眯,我這才想起來害怕,不自覺把皮毛衣服抱緊了些。

“他那麼些個隨從難道會凍死他這個少爺?還是擔心你自己會不會凍死吧!”刀疤臉說道。

雖然他說“隨從”,可我一聽還是放心不下,萬一是那有權有勢的奸.夫派人來偷偷捉他……那可怎麼辦?刀疤臉又在吆喝在大家上路了,我這心卻一直懸在嗓子眼兒,盧琉桑他到底是被誰接走的呢?駝隊停下來休息我也顧不得怕了,把自己挪到刀疤臉旁邊細細打聽,剛開始他不理我,隻用那張恐怖的臉對著我,漸漸地這臉對我無用了,我便繼續問,後來終於把他問煩了跟我吼道:“你們兩個各有家室還做出拋家私奔之事,難道人家兄長來將他捉回去也有錯?你還是好好想想你夫家若追來怎麼辦吧!”

“他兄長?你跟他萍水相逢怎麼知道是他兄長?若是賊人假扮也有可能啊!”我問他。

刀疤臉臉越加黑了,嘴角動了動,然後咬牙切齒跟我說:“因為我親耳聽到他叫大哥的。滿意了吧?啟程!”

我腦中迅速回想著,對,盧琉桑是有個哥哥,在石門關任守將的。我想了一回,也許是武氏將盧琉桑離家之事寫信到了盧家,盧家又派人多方打探才追來沙漠的。若真是他哥哥想必回去隻會教訓一兩句,況且盧琉桑又舌燦蓮花自然會給自己找一萬個理由的,這樣想想心才寬了些。

這事我不敢細想,生怕想出許多破綻。

一路上我仍舊在買藥、服藥、惦念崔扶和禾苗,現在又多了一個盧琉桑,他那些日子氣色不大好,不知道回去的路上有沒有加重,不知道回京之後有沒有受到嚴厲的製裁……唉,這世上總有諸般煩惱的事讓人心思沉重。我後來想,不如將這一身帶的財物都舍了直接奔去天竺學取佛法算了。

終於,到了粟特。與沿途許多小小的城池相比粟特還算繁華,當然自是比不上長安與洛陽,和駝隊一起進了城便分手了,在進城之前我已向他們打聽了許多關於粟特的事,所以我想獨自一人在粟特也是難不倒我的。隻是,那尋找“尚唐”之事仍需從長計議。

在粟特混跡了一些日子,除了買藥便是與人打聽尚唐,結果自然就如同大海裏撈針一般,尋了那麼久真是有些氣餒了,晚上躲在客棧裏忽然想起盧琉桑寫個尚唐的信,何不找出來瞧瞧,正好看看他欠了盧琉桑多少錢免得被坑了。可打開了滿篇的字沒一個認識的,真讓人愁得慌,看來得找個既懂粟特語又懂中原話的人翻譯一下了,正折信,隻聽外麵廊上傳來一聲帶著笑意的“尚唐”,老天有眼,竟讓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放好信一把推門出去隻看見一個高高大大的背影正往走廊盡頭走,我忙躡手躡腳跟上去,見他進了一個房間便偷偷趴在門外聽,送錢不能認錯人,要賬更不能認錯,否則容易出事。聽了半晌,大約是一個長安人來粟特,見他這位叫尚唐的朋友,我正聽門卻忽然向外推開來,生生把我推了個跟頭摔在廊上的木地板上,剛才所見那個背影此時用正臉看著我,很粟特的長相,五官深刻,好看是好看,總覺得粗獷了些,他用流利的中原話問我是誰,我不答先反問他是不是叫尚唐,旁邊那個長安人便笑,用我聽不懂的話和他嘰裏咕嚕說了一通,眼神還帶著曖.昧看我,想必說的不是好話,這粟特人仍舊問我是誰,我仍舊沒答,隻問他是否認識一個叫盧琉桑的人,他愣了下然後搖了搖頭。問他是否認識一個範陽人,他搖頭,那長安人便笑眯眯問我,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