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無藥醫(2 / 2)

“這麼點兒還麻煩我爹,你沒瞧見他老人家現下忙成什麼樣子了麼?別添亂,不過是壞肚子,一定是昨晚吃得油膩往回走又嗆了冷風鬧的,今晚就好了。”我讓她們一邊去了,自己又趴著手□枕頭底下竟又睡著了。

醒了,手壓得麻了,忙從枕頭下拿出來,不經意間指頭拖出一塊布條兒,碧油油的綠色一下子刺激了我還迷蒙著的眼睛。這布,好像是給盧琉桑做襪子時候用的,隻是如今這裏怎麼還獨獨留了一塊兒?想到這兒我才記起來,那百衲衣一樣的襪子還在笸籮裏放著沒給他呢,虧他想了凍餓的招數。

如今,給還是不給?思索片刻還是決定作罷,本來也不是誠意弄的,那麼醜醜的幾個東西怪寒磣的,況且,如今若送,他以為我有什麼別的意思就不好了。皇帝賜婚這事怕任誰也無力回天,既然隻能這樣就認了吧。

我睡了一覺,肚子仿佛又舒坦了,又開始餓起來,隻是身上有點虛,腳下有點飄,丫環給我穿戴的時候還小聲說:“小姐,要不,奴婢們去把飯菜拿回來,您在屋子裏熱熱乎乎的吃,這一路過去萬一又嗆了風呢。”

我說不怕,睡了一上午頭暈腦脹的,出去透透氣。

我尋思折騰了兩頓怎麼也該好了吧?

結果這一頓羊肉證明我把自己的運氣想得太好了,又是上吐下瀉,丫環這回慌了,不顧我伏屍般趴在床上垂死掙紮狀喊她便一溜煙跑了。

又回來,說老爺不在,不過大管家奶奶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我仍舊趴著,我知道這樣睡會壓得胸悶,可沒辦法,我根本沒法平躺,疼啊!

大夫來之前丫環們又是搬屏風又是放幔帳,折騰了一通還要把我的手蒙上塊帕子,我任她們折騰,想必嫁進崔家之後隻能比這個繁瑣,我就當先忍受忍受。

隔著紫綃帳我問大夫是個什麼毛病,我看見他用手指頭拈著那所剩無幾的幾根胡子,似是沉思又似是準備編個瞎話,最後他說,大小姐脈象平穩,卻不是脾虛泄瀉之症,最後開了些淮山藥、蓮子、芡實煮湯喝喝,說是益脾,又不讓吃油膩寒冷之物然後便走了。

說來說去,意思就是我這是心病。

晚上,我駱駝爹一臉急切地來了,當時我正在地上扶著腰散步,肚子咕嚕嚕作響,倒像是餓了好些天一樣。

今天晚上我想吃的東西一樣沒有,隻有一點米粥喝一點山藥蓮子湯,我瞅著這粗簡的飯菜沒胃口,我跟老駱駝說,反正吃什麼都要又吐又泄,還不如給我吃點好的,起碼嘴裏過過癮也好。老駱駝不信邪,不給吃,非說清淡得養腸胃。結果我這肚子就爭氣地折騰到了半夜證明給他看。

老駱駝讓人喊來了大管家奶奶,一臉的不悅,問她請的什麼庸醫耽誤大小姐的病……

大管家奶奶直道冤枉,我知道她冤枉,來看病的那個老頭子平日裏我見他給富二娘瞧過病,肯定是個能耐的。老駱駝仍沉著臉,讓拿著金銀去請個太醫來,我一聽,喲嗬,這氣派,我這可不尊貴起來了麼?太醫呢,那是給宮裏頭皇上娘娘瞧病的,沒想到我這小身板子有天也能受到這麼好的待遇!有病也挺好的。

半夜裏那“貴重”的太醫來了,倒不老,四十來歲的樣子,看著倒有點仙風道骨,看過了說大小姐想必是有些緊張過度,又加之近日天氣冷暖不定,所以才致腹瀉嘔吐,倒是不妨事,隻要大小姐能漸漸平和了心境即可好了。方子也沒開,跟我駱駝爹抱抱拳就走了。

我緊張?我有什麼緊張的,不就是要嫁人麼。女人在這世上誰還不走這一遭兒?我怎麼會怕呢?

丫環掀起了紫綃帳,我撲騰站起來跟我駱駝爹說話。

“我緊張個什麼,想必太醫是找不出病因胡謅的。”我說道。

“妮子,爹知道,崔家這樣的人家我們是高攀了,這樣的人家規矩多說道多,你怕嫁了受委屈也是有的,你放心,爹會給你好好安排讓你在崔家人麵前昂首挺胸的。”我駱駝爹和聲細語跟我說著。

其實,我真不是怕這個,我也真不緊張,若實在讓我自己尋個病根兒,大概就是心裏頭慌,就像把心用一根絲線懸了起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沒個落腳處。這話倒也不必說了,說了也沒人信。我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姐,被五姓之家的名頭給嚇得六神無主是很可以理解的。

大夫這麼說,一切都是靠我自己的意思了,我也隻有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勸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