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半晌,蘿卜都快被我摳掉一層皮了我也沒下了割自己一刀的決心,我這個人果然是惜命。
在等待蘿卜和羊肉熬成濃濃的一鍋的時候我仍舊沒忘了看看桌上那碗凝了的肉,順帶還掃了眼果碗,然後肚子還貼心的叫了叫。
可惜,馬懷素這人小氣,楞當沒聽見,也不提讓我吃果子的事,他甚至連眼神都沒飄過去一下,隻是不時拿起鍋蓋攪一攪羊肉和蘿卜。
我搬了一塊木頭也蹲在旁邊,爐裏的火很旺,蹲在這兒暖和。
“馬兄,要不你去看書,我看著就好。”火光將馬懷素的臉照得有點紅撲撲的,像剛剛染了紅色的棗子。
我怕他繼續在旁邊一會兒我忍不住我這雙爪子過去摸一摸。
馬懷素想了想點頭應了,去桌邊拿了一本書回來仍舊在旁邊的圓木頭上坐下,就著火光看了起來,他此刻低著頭,幾縷發絲慢慢垂了下來,輕輕刮著紙張,看得我直想伸手把它掖到耳後去。
外頭漸漸起了風,輕輕拍打著不太牢靠的門窗,時而“嗒嗒”兩聲。
抬頭看看房頂上的油瓦,原來竟已天黑了。
這羊肉蘿卜可真難熬,此時才有了一點兒香氣兒。
“裴兄弟,你表字什麼?”
“啊?我?我一個被人呼來喝去的,哪裏需要表字。嗬。”我一直覺得有字的都是矜貴人,伯仲叔季什麼的,我娘就我一個,張口就是妮子,需要什麼表字呢。
“在下字惟白,以後你可稱我惟白。”馬懷素道。
瞧瞧,不愧是讀書人,瞧瞧人家的名、字,一看就是做學問的樣子。
“那不會太失禮了麼?”
惟白好,不像和尚,關鍵——稱呼字那都是親近的人。竊喜。
馬懷素笑了笑:“你要是有字我們就可以互相稱呼了。”
這還不簡單。
“賠光光麼,字當然叫白賺啦。”我口快說道。
“明月何皎皎,叫皎皎如何?”馬懷素道。
我……我這光光皎皎的,都是黑夜地裏的事兒。不過,明月的光亮,嗯,我喜歡。隻是這詩,這詩接下來好淒苦,兩人天涯兩隔的,這是好兆頭麼?心裏莫名忐忑起來。
“這,是否太像女子了?”我問道,皎皎,誰家男兒會用疊字的名兒?
“像麼?”
“嗯,不大像,那就皎皎吧。”我立刻改口,算了,不就是個字麼,他高興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反正出了這個門沒了這個人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皎,白交……這什麼嘛!
待肉熟了小屋子裏滿是香味的時候馬懷素說:“皎皎,去拿碗筷來。”
一瞬間我以為他叫別人呢,愣是沒反應過來。
馬懷素拿出一碗幹糧,先給我盛了一大碗肉,又舀了一勺湯,讓我把餅捏碎了放湯裏就著吃,我尋思,這個不用教,我也一直會來著。我看馬懷素隻給自己舀了許多的蘿卜和湯便有些過意不去,好在我還沒吃,便拿了勺子將碗裏的肉分給他一半兒。然後端起碗大大喝了一口湯,湯還熱著,想當然我被燙得有多慘。
馬懷素無奈地搖頭笑笑,然後去給我端了碗涼水。
“惟白兄見笑。”這一碗水下了肚基本就半飽了。
像馬懷素這樣平穩的人應當不喜歡毛躁的,比如,我。
有點泄氣。
“別急,你那碗肉留著給你明天吃。”馬懷素說道。
這算不算主動邀請?
其實,燙了嘴也不算太虧吧?算起來也是因小失大,哈哈。
圍著火爐喝著羊肉蘿卜湯,嚼著硬硬的幹糧,我竟覺得比什麼都可口。
吃過了飯,時辰不早我也不好賴著了,火速溜著牆根兒拔腿一路往鄒府狂奔。本來羊肉蘿卜便是生熱的,加上這一跑,到了家我愣是在這拔涼的天氣裏熱得汗流浹背。
鄒家的晚飯自是用過了,老駱駝大概今日忙也沒來拎著我耳朵訓誡一番,鄒暖和她娘大概由於冷也窩在房裏抱著手爐腳爐暖和著呢,我這一天晚歸居然沒挨著白眼,真是可喜可賀。
丫環也給我準備了腳爐,正放在被子裏暖被子,我鑽進被窩去暖暖活活的。
皎皎!
趴在枕頭上小心翼翼比劃著。
看起來多清雅的兩個字,隻有馬懷素這樣的人才想得出來。
半夜裏我夢見向老頭兒讓我背明月何皎皎,可我隻記得這一句,後頭的背不出來,被向老頭兒大罵不思進取,大戒尺也是毫不猶豫打得我手心紅腫。
第二天,我想去馬懷素家把我那碗羊肉給吃了的,可沒去成。